第六章 人物关系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一个“人”的世界，所有的一切事物都要跟人发生关系。地震、火灾、车祸、社会政治形态、人际关系、人物心理。有些是直接的带着“人”这个字。而其余也是因为对人产生了影响而才得到人的关注。这样说来，“人”是整个社会的主体，也是我们剧作的主体，离开了人或者（虚构的、虚拟的人），就谈不到故事，也谈不到我们这个课程。而在剧本当中，我们经常讨论到人的时候，往往会用“人物”这个词语。那么这节课我们重点的来谈谈人、人物、人物性格、人物关系这四个问题。

一、现实中的“人”与人物关系种种

在社会中的人，我们首先是一个个体，是独立的行动者，那么我们会有喜怒哀乐，会有上进心，会有金钱欲望，会想着怎样获取钱财，想着怎样升迁，想着如何去跟别人交往，那么人就自然进入一种社会关系中。

1、物质层面上的人：我们降生之时首先面临的是生存问题，这是每一个人一生中都要面临的问题，开始的时候主要依靠家庭，成长以后就主要依靠自己。有些人能力强一些，那么获得的物质也会比较多，生存的就会好一些，这样就产生了富人和穷人，产生了贵人和仆人，有了主和仆，有了领导和下属，有了乞讨者等等。由生存的状态和物质占有情况而使得人有了三六九等。明确的讲，人是物质社会的动物，对物质占有的多少决定了人的地位、身份等等。正如马克思所言，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物质差异决定了人的其余方面的差异。

2、精神层面上的人：那么在物质追求的同时，我们时刻在增加自己的知识和社会阅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就要去进修，去上学，当然有些人因为智力问题，那么就可能失去了这样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下就有了文人和文盲，有了知识阶层和劳动人民，有了劳心者和劳力者，有了从事体力劳动者和从事体力劳动者，同时也可能产生收入的差别和生存条件的差别。

3、社会关系中的人（也可以说是情感关系中的人）：在人的世界里，无法逃避的就是情感问题和情感关系。情感关系必然有亲情关系、有友情关系、爱情关系、婚姻关系以及不正常的情感关系（偷情等等）。这些情感关系产生的必然会有父子关系、母子关系、兄弟关系、姊妹关系、（叔伯关系、堂兄弟关系、爷孙关系、姑侄关系、姨和外甥关系、舅舅和外甥关系、表兄弟关系、表姊妹关系等等亲情关系），那么爱情关系也会有两人爱情关系、三角恋爱关系等等。婚姻关系里会有夫妻关系。友情关系会有朋友的称呼。

此外，我们在公司或者单位里会有同事关系，政府部门里会有上下级关系。这些关系因为社会的分工而产生，或者因为地域的原因而产生——邻居关系等等。

除了这些正面的情感关系，还存在着对抗型的关系，如仇人关系、敌我关系，警匪关系、竞争关系、原告与被告关系、杀害与被害关系。商战片中企业间的竞争，男人间为了女人的斗争，政治产物下的战争。

现实世界中还存在着一种松散的临时的关系，偶遇关系、租赁关系、临时性雇佣关系、因为一件偶然事件导致的临时性关系，如车祸产生的关系、骗与被骗关系等等。这种关系也成为当代电影关注的对象。《中央车站》

当然，在现实的人物关系世界中，我们的关系不是单一的，有时候往往是一种关系中纠合中另外的关系，如表面的表亲关系中的爱情关系，表层对抗关系（给人看）的实际合作关系。

人离开了社会关系，不能称其为人。我们听说的狼孩之类其实就是丧失了其作为人的社会性而导致的。所有这些都说明，我们是生活在一个关系的社会中，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孤立的个体只存在在我们的幻想之中。所以对我们的剧作来讲，谈到人的时候，一定不要忘了人物与周围人物之间的关系，否则我们来讲这个人，那么只能是我们真正的虚构中的人，是不切实际的人。人也只有在人际关系中才能更好的展示自己的性格，所谓性格其实就是处理同一件事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差异性。当然，我们在剧本创作过程中，独处状态的人物可以表现一个人的私密性格状态，比如说有些人在痛苦的时候会找一个树坑大哭一场。那么当他处在人际交往的时候，我们更多的看到他的彬彬有礼。对比之下，我们就可以看到一个立体的人物。

如果说独处的人物状态就是人物的纵轴，那么人物关系是人物的横轴的话。纵横交错就可以形成一个立体的人物。（此处可以画图表示）

【注意】

1、 人物关系是人在群体中都会面对的。

2、 人物关系也是现实中的人与剧作人物无法避免的。

3、 人物关系也可以表现为人物主动建立起来的临时性关系，这种主动建立起的关系往往预示着故事的走向。吕克·贝松《杀手莱昂》临时性的救助关系使得莱昂走向死亡成为可能、波兰斯基的《水中刀》一个男人及情人与一个流浪汉的偶遇。

4、 人物关系也是矛盾和冲突潜在的存在实体。

《雷雨》正式基于关系的存在而产生的矛盾和冲突。《红楼梦》更是一部人物关系大全史：贾、王、薛、史通过血亲建立起一种密不可分的家族关系，这也正是中国社会体制的一种表现。

有些时候，我们觉得电影或者电视剧中的人物说话的时候，那么的好笑，除了喜剧片是刻意为之，其余的很多情况就在于人物说话时忽略了人物关系。比如你跟你的领导说话能跟你和你的恋人那么说话吗？你跟恋人说话时会是“小莉，你今天看上去起色不好，是不是发烧阿？”如果你把这句话放在你的领导身上“处长，你今天脸色不好，是不是发烧阿？”领导可能会觉得你是不是发烧。同时你把一些很私密的说话语气放在普通朋友身上，朋友可能会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肉呀，要么就会想他（她）该不是对我有意思了吧！当然还有一种发笑的可能在于人物不注意环境，你在一个葬礼说今天真热闹，估计主人会起来暴揍你，因为你这句话让人觉得幸灾乐祸。所以“人物关系”是我们剧作中要解决的一个重要的问题。

罗伯特、麦基在《故事》（P440-441）中指出“一个人物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一个人物是一件艺术品，是对人性的一个比喻。我们把人物当作真人来对待，但他们要高于现实。他们的各个方面都设计得清楚可知；而我们生活中的真人虽说并非个个都是不解之谜，但也是很难理解的。我们对人物比对我们的朋友还要了解，因为一个人物是永恒不变的，而人是多变的——就在我们觉得我们了解了他们的时候，他们又变了。”

那么在这里我们要清楚的认识到人物是剧作或者文学艺术作品中虚构的一个实体，她（他）只存在在我们的虚构世界中，当然他（她）是从我们的现实中的人的世界中来的，他并不能完全离开我们的世界。在创造人物的时候，要记住，不要凭空想象，而是要从现实生活中的人去总结，然后根据自己的需要重新组合，不过要合理。

二、人物关系的分类

（一）人物关系的正常形态

1、亲情关系（血缘关系）《亲情树》中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关系。

亲情关系是我们无法回避的关系，从一个人（人物）出生之日起，我们就已经陷入最先的亲情关系中，在这里对亲情关系的远近可以有这样一个关系的递增过程：

A、父子/母子、父女\母女、兄弟\姊妹

B、祖父母与孙子和孙女的关系

C、叔叔婶婶和侄子侄女的关系———堂兄弟和堂兄妹关系

D、外祖父母与外孙子和外孙女的关系

E、舅舅舅母与外甥和外甥女之间的关系———表兄弟和表姊妹关系

F、姨姨父与外甥和外甥女之间的关系———表兄弟和表姊妹关系

G、妯娌关系、叔伯与嫂子及弟妹关系

2、友情关系：友情是我们人生中的一个重要关系，你的事业上的很多问题往往可能是我们的朋友帮助你解决的，而我们电影和电视剧表现友情的也很多，尤其以吴宇森为代表《纵横四海》等。

A、男女之间的朋友

B、男男之间的朋友

C、女女之间的朋友

D、忘年交的朋友

E、异国朋友

3、爱情关系：男女之间的爱情。我们一直说爱情是永恒的主题，但是我们在表现爱情伟大的时候，往往是不正常的爱情关系，正常的爱情关系在文学作品中很少表现，也让我们感觉缺乏力度。但是如果你想创作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爱情关系，写一对男女彼此对眼了，然后就相爱了，然后结婚，然后生孩子，然后一步步的沿着生活的常规发展，或许你可能创作一部伟大的电影或者电视剧。要么你可以在你表现的非正常的爱情形态中加上了这样一对再正常不过的爱情关系。

4、婚姻关系：夫妻关系。这种关系往往是最不具备表现力的，但是当婚姻搀杂了杂质，那就是另外一种状态，也就是我们长长会说道的“七年之痒”等等。

5、事业关系：同事关系、上下级关系、竞争关系、合作关系。这些关系在思考人生发展问题时往往会常见，尤其是我们的主旋律影片中和描写经济的影片中常见。反言之，如果你要写经济领域和主旋律影片的时候，一定不要忘了定位这样的关系。

6、对抗关系：警匪关系、敌我关系、竞争关系等等。

7、其他关系：老乡关系、邻里关系、战友关系、师徒关系、义夫义子等等。

8、松散的关系：偶遇、租赁等等

（二）人物关系的非正常形态

1、亲情关系的非正常形态

父子/母子、父女\母女、兄弟\姊妹——这是一个家庭的正常关系形态。如果父母之间关系不和睦，父母之间其中有一个有着婚外恋情，父母其中之一是缺失的（死亡或者离婚），那么在这个家庭就是一个单亲家庭。那么这就是亲情中的非正常形态。

亲情非正常形态写的最极致的是：波兰斯基的《唐人街》。

要么就是封建社会中的一夫多妻制，必然会形成妻妾之间的矛盾和冲突，那么在这样的家庭里，不同母亲生育的儿女就可能因为情感的远近问题产生冲突和矛盾，细化为财产分歧等等。同时也会在子女和父女、母子之间产生乱伦的畸恋。《雷雨》中就存在着周萍和后母涟漪之间的母子恋，以及周萍和鲁凤之间的兄妹恋。这是一种危险的关系，是在亲情之外的爱情关系，是与整个社会伦理和道德相违背，根本的结局必然是走向毁灭，如果其中一人坚持这种关系，那么必然会造成两个人的痛苦和矛盾。

在这里面还存在着一种没有血缘关系的收养关系，收养关系在名义上是一种亲情，父子或者母女，但是因为没有血缘纽带，必然会造成潜在的危急和不稳定的因素。一旦被收养子女的亲生母亲出现，那么必然的结构就是血缘关系危及到非血缘关系的类亲情关系。在这时候，矛盾会在亲生父母和养父母之间，也会因为子女的倾向问题引发矛盾。例如电视剧《保姆》。而伴随着的不正常关系就是亲生子女和养子女之间的矛盾，当然也可能在他们之间产生出爱情的火花，不过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就存在着两种状况：成功和不成功。

而下面这四种正常关系中，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私情（爱情）产生矛盾，形成冲突。比如说小叔子和嫂子之间，年轻的婶子和侄子之间（《菊豆》），伯伯和弟妹之间，姨父和侄女之间都可能发生出感情。所有这些都是亲情里的不正常形态。如果你看看《大宅门》还会发现夫妻里伴随着的仇恨关系等等。

王小帅电影《左右》其实就是利用了人物关系上的冲突来讲述了一个悲情的故事。

2、友情关系的非正常形态。

在这里很大程度上会因为出现女人而产生情敌关系，因为职业不同而产生警察和罪犯的追逐关系，会因为职位的不同而产生上下级关系，因为其中一方的姐姐或者妹妹嫁给了朋友，成为亲戚关系。也会因为利益关系而分道扬镳。《真情年代》。

3、爱情关系和婚姻关系的非正常形态

爱情的非常态关系最明显的表现在于同性恋关系。也可以是为了利益、政治、仇恨而跟另外一方成为恋人，开始的时候是为了另外一个跟感情无关的目的，但是随着交往的深入，却真正的爱上了那个跟自己有着仇恨或者利益冲突的人物，那么这时候，这个人就会自己生发出矛盾，是继续原来的目的呢还是继续现在的情感。当然可能是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比如间谍，那么她必然的会做出一个抉择，间谍身份、卧底身份的男女爱上了自己要结构的那个人，这钟人物关系在电影中是经常见到的。

《史密斯夫妇》婚姻与间谍，实际是写婚姻的变化。

其他关系中的非正常形态，你们也可以回去思考和发展，只要是现实生活中存在着的，你们都可以去思考、总结、分析、研究。

（三）人物关系的变化与兼容

我们在面对剧本中人物的时候，有些时候会设计出一些脸谱化的，没有任何变化的人物，他们可能天生就是坏人或者好人，或者他们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战友，到了剧情结束依然是这样的关系。

1、人物关系的变化：但是同时我们需要的是有变化的人物，他们的性格随着情节的发展也发展了，他们的关系随着剧情的发展变化了，开始的时候可能是战友，但是随着故事发展，其中一人成为罪犯，另外一个人成为警察，他们彼此的身份变了，关系自然也就从战友的关系变为对抗的警察和罪犯之间的关系。《黑洞》等。人物关系的变化实际上就是内在的和谐被打破，从而走向另外一种境况，和谐打破的同时意味着矛盾和冲突的产生。所以在你的人物关系设计方面一定要思考他们关系的变化与发展。《中央车站》原本对抗的男孩和老教师变得亲密。

2、人物关系的兼容：而人物关系的兼容实际上也是在和谐的人物关系埋藏炸弹的一种方式，也是推动剧情发展的有效手段。比如说一对恋人，在人物关系上他们是爱情的关系，但是假如他们同时又是表兄妹，那么这里就不单单是爱情关系，又有了亲情关系。那么在我们的社会环境中，他们的恋情必然会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也必然会受到种种阻力。也会很自然的在他们和父母之间形成矛盾和冲突。那么能不能走向爱情的成功就会成为我们的影片的主题。

人物关系的兼容往往在这样的几类人物身上：爱情关系夹杂着世仇，盟友关系夹杂着间谍，现实的血缘关系事实上不是（收养关系）。其实就是将“真”与“假”融合在一起。人物关系的兼容也可以理解成人物身份的多样性（卧底与间谍）及混乱性。

三、影响人物关系的几个方面以及如何有效的展示人物关系的有效手段：

1、 语言风格体现人物关系：

语言风格指的是人说话的语气、语态、语速、声音的大小。比如说你在跟你的爱人说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很随便的，随和的，甚至没有什么称呼，只是一声“哎”。要是你跟你的好朋友说话的时候，那么就会毫无顾忌，大声的表示自己的观点。“我觉得你该怎么怎么……”如果你跟一个陌生说话的时候，你的声音声调是探询的，如果你是问路，那么你就会这样说“请问，那个往西单怎么走”语气是征询的，语态是谦恭的。那么你跟你的领导说话的时候，就是谨慎的，当然如果你跟领导都自己大胆的表达自己的观点，那么表明你是一个很直率的人。当然，这些只是常态。

如果一切都反过来，也可以表现另外一种人际关系，比如你对你的领导指指点点，要么表明你们之间关系非同一般，可能是情人关系、挚友，要么你们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你的领导被你抓到了把柄。也可能你本身就是一个饶舌的人。

由此可以为我们的人物刻画提供一个指引，我们可以从人物之间语言状态方面去有效的表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有时候我们经常举例说，偷情的人是遮掩不住自己的。

2、 人物动作与人物关系：

人的动作同样可以展示人物关系的远近和亲疏。父母对子女的动作是亲密无间的。恋人之间的动作是充满柔情的，同时之间的动作是彬彬有礼的，上下级之间的动作是有着无形的距离的。同样是人物发怒，父母对儿女和领导对下属也是不一样的。父母是恨铁不成钢的，领导则可能是咆哮的，毫不留情的。

3、 人物眼神与人物关系：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两个偷情的人的眼神必定是飘忽不定的，而两个正常的两人则是充满柔情密意的。小偷的眼神和警察的眼神也是不同的。仇人相间分外眼红。人物眼神也同样会表现出人物的亲疏和陌生感。

4、 人物称谓体现人物关系：

特别亲近的人相互称呼的时候会省掉姓氏。等等。

5、 人物情绪体现人物关系：

有人说：“痛苦往往留给最亲近的人”，其实同样一句话，亲密的话也只会对亲近的人讲。而暴怒并不一定代表着两人很远，关系很近的时候也会这样毫无顾忌的发火。

6、 场合与人物关系：

不同场合下，同一个人物关系也会有不同的表现，你与情人在无人的时候是耳鬓厮摩，但是如果在一个舞会上的时候，你们就可能表现的很远，好像不认识，顶多是握握手打个招呼。

7、不同时代对人物关系称谓上的变化

四、经典影片人物关系分析：（以吴宇森电影为例）

五、剧作整体人物关系设计图（以电视剧《大宅门》《京华烟云》为例）

【思考】1、人与人交往有三种形态：三寸、三尺、三米

2、人与人之间爱情的产生往往是没有理由的。

3、如何在剧作中设计出有力度的人物关系 。

【参考】人、人物、人物性格、人物关系《电影编剧新论》Ken Dancyger.Jeff Rush著，易知言等翻译P270，2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