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黑格尔的中国文化观

黑格尔对中国文化的立论根据黑格尔哲学体系的基石和灵魂的精神概念。作者在书中对黑格尔的精神概念对各民族精神及人类精神本身的认识绝非只是道出某种或某些人们前所未闻的本质东西，而是道出了它们的某种最内在、最根本的东西，并由此在原则上道出了东西方文化和历史的根本差异及其来历。

黑格尔对中国文化篇幅不多的论述之所以值得我们予以最严肃的对待，其缘由不仅在于黑格尔对中国文化和中国历史有着入木三分的洞见，亦是由于黑格尔对中国文化的立论根据正是堪称为黑格尔哲学体系的基石和灵魂的精神概念。黑格尔的精神概念对各民族精神及人类精神本身的认识绝非只是道出某种或某些人们前所未闻的本质东西，而是道出了它们的某种最内在、最根本的东西，并由此在原则上道出了东西方文化和历史的根本差异及其来历。

在黑格尔看来，古代中国是一个自然国家，家长制是中国的根本原则和“宪法”最根本的精神。家庭是黑格尔哲学中伦理换届的起始阶段，二国家是完成阶段。但在中国，这两者却混同一体。其原因在于，中国借助这种抽象的绝对的普遍性，能超越狭隘的血缘家族关系建立一种形式上普遍的国家伦理规则。但由于天的抽象性，这种伦理只是家庭的自然等级伦理的扩展而非超越，由此导致等级专制得以圣化，成为中国政治法律文化的核心，黑格尔对家长制的洞悉和批判，对中国近代政治革命和思想革命具有启发意义。而对当下来说，家庭伦理和国家伦理如何在保证人的自由前提下之下各得其所，是黑格尔法哲学之于中国的重要启示之一。

黑格尔认为, 特殊的历史阶段之所以能够存在, 有其存在的理由, 即现实性, 但也正因为这个现实性是历史的特殊阶段的现实性, 本身即有一个获取与丧失现实性的过程。这个过程正是历史的现实性的否定性所在, 并由此构成了历史联结与转化的环节。黑格尔说, 一个民族, 当它从事于实现自己意志的时候, 这个民族是道德的、善良的、强有力的。但是现实性一经获得, 那个民族精神的活动便不需要了。它将进入单纯的习俗生活, 这种习俗生活将导致它的天然的灭亡。新的民族精神及其原则取代旧的民族精神及其原则, 实际上就是新的民族精神获得现实性而旧的民族精神丧失现实性的过程, 也就是现实性自身的否定过程, 现实性得到满足同时也就意味着这个满足了的现实性又将随历史的进程而丧失现实性, 让位于新的现实性的兴起, 表现为民族精神这个具体形态的转化, 同时也就通过这个转化而相互联结。

黑格尔历史哲学就是着眼于这个转化与联结的环节, 重点研究历史的路线及各特殊阶段之间的过渡。他对历史阶段的划分体现的就是这种特殊性的相互联结和转化。从东方世界、希腊世界、罗马世界到日耳曼世界, 既是各自独立、独一无二的, 又是有着过渡的关键环节的。而每一个民族、每一个时代内部的历史变迁亦如此。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他对中世纪问题所持的联系与发展的观点。与一般史家认为中世纪纯粹是一个历史的空白不同,在世界历史上曾经有过许多重要的时期, 在那些时期中,我们简直可以说,前代文化的全部巨大的收获,似乎已经整个儿的摧毁了;同时我们也看到继续不断的发展，在若干特殊成分里的文化的各种结构和系统,它们种类很丰富, 向各方面发展。

黑格尔在历史转化与联结问题上思想方法的两面性。

一方面, 着眼历史的转化与联结, 这是一种历史的辩证的眼光。正如恩格斯所说,伟大的历史感0是黑格尔思想方法的基础。这是他的巨大历史功绩把整个自然的、历史的和精神的世界描写为一个过程, 即把它描写为在不断的运动、变化、转变和发展中, 并企图揭示这种运动和发展的内在联系。从这个观点看来, 人类的历史已经不再是乱七八糟的一堆统统应当被这时已经成熟了的哲学理性法庭所唾弃并最好尽快被人遗忘的毫无意义的暴力行为, 而是人类本身的发展过程, 而思维的任务现在就在于通过这一切迂回曲折的道路去探索这一过程的依次发展的阶段, 并且透过一切表面的偶然性揭示这一过程的内在规律性。另一方面, 黑格尔的历史转化与联结过程始终以精神观念为载体, 把历史的内在必然性理解为精神观念的逻辑演绎过程, 这就决定了它的虚妄性的一面。在马克思看来, 人类社会的发展是自然的历史过程, 即跟自然界一样, 有其内在的客观性和客观规律性的过程, 人类历史的转化与联结实际上就是社会基本矛盾的运动和展开, 其中起最终决定作用的因素不是什么精神观念而是生产力,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并最终决定上层建筑, 上层建筑必须适合经济基础并最终适合生产力的状况。无论哪一种社会形态, 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 是决不会灭亡的; 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 在它存在的物质条件在旧社会的胞胎里成熟以前, 是决不会出现的。

黑格尔在历史主体问题上思想方法的两面性。

一方面, 强调人类活动在历史中的主体作用, 初步认识到人的利益需要。主角方面的利害关系是历史发展的动力源泉。这是一种以人为本的理念, 这种理念使得黑格尔的历史过程论思想具有彻底性的一面, 具有较强的说服力, 因而, 即使在今天也依然能得到许多人的认同。因为/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 而理论只要彻底, 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 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但是, 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另一方面, 黑格尔所说的人是历史人物, 不是广大的人民群众。他说,世界历史是伟大人物和王朝的历史, 而不是一般人民的历史。这是一种典型的英雄史观, 它从社会意识决定社会存在的基本前提出发, 否认物质资料生产方式是社会发展的决定力量, 从而抹煞物质资料生产的主体人民群众的历史作用。其结果, 本来非常革命的历史过程论思想, 也成了为历史人物歌功颂德、为普鲁士王朝辩护的保守的软弱的理论体系。

唯物史观则刚好相反, 它从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基本前提出发, 强调人类社会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基础是物质资料的生产方式。而物质资料生产活动的主体是广大的劳动群众, 因此, 作为物质生产的承担者和社会生产力的体现者的劳动群众, 才是历史的真正主体。由此, 唯物史观第一次科学地阐明了人民群众在社会历史发展中的作用问题, 使历史不再是抽象概念的运动, 不再是以少数历史人物为代理人而得以实现的宇宙精神的运动。尤其是在对巴黎公社经验的总结中,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 最重要的一条经验就是要尊重人民群众的首创精神, 要做人民群众的公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