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谈余光中的散文观
作者:吴永福
来源:《现代语文(教学研究)》2015年第09期
关于散文,余光中颇有知见。他在《日不落家》后记中说:“五四以来,不少人认定散文就是小品文。其实散文的文体可以变化多端,不必限于轻工业的小品杂文。我一向认为小品也好,长篇也好,各有胜境,有志于散文艺术的作家,轻工业与重工业不妨全面经营。”此种区分着眼于篇幅的短与长,对应于内容的轻与重。而在《不老的缪斯》中说:“散文分狭义与广义二类。狭义的散文指个人抒情志感的小品文,篇幅较短,取材较狭,份量较轻。广义的散文天地宏阔,凡韵文不到之处,都是它的领土,论其题材则又千汇万状,不胜枚举。”这里的广狭之分,包括体裁及取材。除此之外,还有质素方面的区分。余光中在《美文与杂文》中说:“习见的散文选集所收的,几乎尽是抒情写景之类的美文小品,一来读者众多,可保销路;二来体例单纯,便于编辑。其中当然也有不少足以传世的佳作,可是搜罗的范围既限于‘纯散文’,就不免错过了广义散文的隽品。长此以往,只怕我们的散文会走上美文的窄路,而一般读者对散文的看法也有失通达。”美文的说法,多指抒情写景之类的小品。不过,作者又进一步作了界定。“所谓美文,是指不带实用目的专供直觉观赏的作品。反之,带有实用目的之写作,例如新闻公文论述之类,或可笼统称为杂文。美文重感性,长于抒情,由作家来写。杂文重知性,长于达意,凡知识分子都可以执笔。不过两者并非截然可分,因为杂文写好了,可以当美文来欣赏,而美文也往往为实用目的而作。”在这里,杂文是作为与美文相对的概念提出来的,但区分的标准并不绝对。其实美文杂文都可以是散文,“把散文限制在美文里,是散文的窄化而非纯化。”
众多文体的并举中,诗与文的比较甚多。余光中在《缪斯的左右手》中说:“诗和散文,同为表情达意的两大文体,但诗凭想象、较具感情的价值,散文依据常识、较具实用的功能。”散文不离人生日常,正是基于生活的提炼。“散文是一切文体之根:小说、戏剧、批评甚至哲学、历史等等,都脱离不了散文。诗是一切文体之花,意象和音调之美能赋一切文体以气韵;它是音乐、绘画、舞蹈、雕塑等等艺术达到高潮时呼之欲出的那种感觉。”散文是文体之根,换个说法就是有其母体之义。不仅可催生出许多子文体,其本身也是一体,一种很弹性的文体。余光中在《记忆像铁轨一样长》的自序中说:“散文可以向诗学一点生动的意象、活泼的节奏,和虚实相济的艺术,然而散文毕竟非诗。旗可以迎风而舞,却不可随风而去,更不能变成风。把散文写成诗,正如把诗写成散文,都不是好事。”诗与文可互相借鉴,但又各有规范。把散文当成诗来写,或把诗写成散文,都是在借鉴中忘了本身的规范,其实就是过头了。《记忆像铁轨一样长》自序中还说:“大致说来,散文着重清明的知性,诗着重活泼的感性。”对于散文创作中的知性,作者甚为强调。他在《左手的缪斯》新版序中说:“缺乏知性做脊椎的感性,只是一堆现象,很容易落入滥感。”光写感性经验,是比较浅的,任其泛滥开去,就很疲软了。换言之,就是需要知性来作脊梁。余光中在《散文的知性与感性》中这样说:“知识是静态的、被动的,见解却高一层。见解动于内,是思考,形于外,是议论。……散文的知性该是智慧的自然洋溢,而非博学的刻意炫夸。说也奇怪,知性在散文里往往要跟感性交融,才成其为‘理趣’。”知性并非纯理性的,尽是概念的抽象演绎,而是一种智慧的观照,这样才能与感性交融。“一位真正的散文家,必须兼有心肠与头脑,笔下才能兼顾感性与知性,才能‘软硬兼施’。”有心肠,才有观感的印象或事实;而有头脑,才有见解或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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