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要有一点精神的

　　法卡山位于中国广西壮族自治区宁明县上石地区边缘，海拔500米，由3个高地组成，面积为1万多平方米。1980年1月，越南当局派遣337师52团一部占领法卡山，利用有利地形向我国边境开枪开炮，并派遣特工人员渗透、袭扰和破坏我国边境前沿哨所阵地。针对越军的侵略行径，我边防军于1981年5月5日凌晨6时打响反击战，至6月31日，历时57天，将法卡山地区的越军予以清除，恢复我对法卡山的控制。在57天的战斗中，我军共打死越军705人，打伤513人，我军牺牲78人，伤106人。法卡山收复战是广西边防部队继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战后又一次大规模的战斗。

　　战斗经过

　　为配合收复法卡山的战斗，战前将驻扎在广西宁明县的广西军区边防3师9团、驻贵县(今贵港市)的41军123师，隐蔽调防至法卡山周围。同时还将131师598团调入参与对法卡山的作战行动。而负责主攻法卡山以及其后的防守任务则由广西军区边防3师9团2营担负(54259)，其中有179名新人伍的战士与老兵一起参加了战斗。战前，该营对属下单位进行了政治思想动员，营党委和各连党支部向师团党委写了决心书。干部战士共写了1582份请战书、决心书，许多同志甚至咬破手指写了血书。

　　1981年5月5日凌晨6时，地动山摇的炮火准备后，广西军区边防3师9团2营4连在连长罗国宙的带领下一马当先，对法卡山上的越军阵地发起了冲击。4连2班副班长李怀琼负责开辟通路，冲在最前面，第一个拉响爆破筒，和全班一起仅用9分钟就扫除了3米宽、100米长的雷障，为部队打开了通路。这时盘踞在四、五号阵地的越军拼命进行还击，密集的机枪火力旋风般地横扫我进攻的部队，将进攻部队死死地压住。在紧急的情况下，1排长周坤胜迅速组织火力，向越军的火力点进行压制，同时指挥爆破组实施爆破，当即摧毁越军两个暗堡、1个A型工事和1条盖沟。1班长曾广偶趁爆破的效果，带领全班从两侧猛扑上去，将四、五号阵地上的越军全部击毙。4连2班副班长李怀琼猛打猛冲，第一个冲上法卡山山顶，占领了三号阵地。55分钟后，4连全部攻克占领法卡山，战斗结束，4连随即转入防御。此战，共击毙越军9人，击伤14人(另一种说法为击毙越军38名)。

　　战斗结束后，为便于组织防御，必须将阵地前越军布设的地雷予以清除。工兵班战士莫金华主动请求担任排雷任务。从上午7点多到下午1点多钟，经过近7个小时连续作战，一人排雷51枚，扫清雷区面积300多米，宽30多米。为了防止敌人反扑，晚上，奠金华又与全班其余人员在阵地前沿埋设地雷600枚。在其后的排雷任务中，莫金华同志被越军的炮火击中，壮烈牺牲。

　　5月10日，越军向狭小的法卡山上打了2000余发炮弹，其中包括使用延期引信的160mm迫击炮。炮弹钻进两米多的土层才爆炸，阵地上的土木质、钢筋水泥构件及钢筋、槽形钢板构筑工事都先后被敌人炮火摧毁、炸平。上午，越军在重炮和坦克的掩护下，以1个加强连的兵力兵分三路向我阵地进行轮番冲击，坚守在阵地上的4连干部战士随即与越军展开了激战。9时许，越军一发炮弹落在指导员邓明忠蹲的防炮洞旁1米多处爆炸，邓明忠的头部和胸部被震伤，当即昏迷不醒。下午17时55分左右，敌炮火越打越猛，分三路进攻的越军合为一路向五号阵地冲击，有几个越军已冲上我五号阵地，这时，邓明忠已昏迷了几个小时。在他身旁的几个战士看到情况危急，猛摇了他几下，当他模模糊糊地听到战士们说敌人已向五号阵地反扑，便咬紧牙关，以顽强的毅力一直爬到三号阵地顶端，一面指挥战斗，一面端起冲锋枪向五号阵地的敌人猛扫!当一部分越军冲到我五号阵地前沿时，5班长舒金才带领全班沉着应战，近战歼敌，他两个点射就消灭了两个敌人。这时，2班副班长李怀琼带领1个组增援5班战斗，当他刚进入五号阵地左侧战壕时，见到4个敌人向我阵地爬来，其中一个敌人瞄准我一名同志正要开枪，他眼明手快，一个点射将敌击毙。3个敌人见势不妙，仓惶逃命，他一个箭步冲到我战壕前沿，接着一个点射又毙敌1人。深夜，敌人再以1个排的兵力向我法卡山进行偷袭。4连把敌人放到20米左右时，才一齐开火，当场毙敌14人。在5月10日当天，越军组织了3次反扑，均被4连击退，越军被击毙14人(另一种说法为：此战双方激战48分钟，击毙越军30人，击伤80人)。这次战斗，4连荣立集体一等功，获得上级授予的“攻如猛虎，守如泰山”锦旗一面。

　　1981年5月16日凌晨，越军向我阵地上倾泻了近千发炮弹，摧毁我工事。随即，越军以1个团的兵力在重炮的掩护下，分多路、多方向、多梯次向我阵地实施反扑。

　　在五号阵地，坚守在法卡山最前沿的5连7班在排长尹风光的带领下，与敌展开了激烈战斗!密密麻麻的越军向阵地扑来，班长温成荣在敌离阵地前沿只有15米远时，端起冲锋枪突然向敌猛扫，前头的几个越军立即被击毙；老战士刘新运也跃上战壕用机枪横扫敌人，将越军打得成片成片地倒下。20多分钟激战，打得越军尸横遍野，第一波次的越军被大量杀伤，丧失了战斗力；但随即越军的炮火更猛烈了，更多的越军再次向五号阵地扑来。在近乎疯狂的反击中，7班的子弹、手榴弹全部打光!在弹尽粮绝、毫无退路的情况下，7班抱着必死之心面对数倍于己的越军全部拿起刺刀与攻上阵地的越军进行肉搏战!双方随即扭打在一起。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7班也杀得疯狂了：一刀捅死一个越军，随即被更多涌上的越军捅死!双方士兵以血肉之躯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如同野兽般进行厮杀!浴血奋战1个多小时，杀死越军40多名，直到最后全部壮烈牺牲!用鲜血与生命实现了誓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

　　在四号阵地，9班同样面临7班的同样情况：密密麻麻的越军向阵地涌来1 9班长共产党员段玉生，身负重伤仍忍着剧痛，顽强地坚持战斗，直至奄奄一息!进攻的越军发现奄奄一息的九班长，立即同时多方向向他包抄过来，9班长段玉生待越军靠近身边时，毅然拉响手榴弹，与越军同归于尽，在他破碎的遗体旁边躺下7具越军的尸体!经过1个多小时的激战，只剩下老战士袁焕高一个人，其余全部阵亡!袁焕高也豁出去了，不断地将一颗颗手榴弹投向敌群，又操起机枪向越军猛扫。最后子弹、手榴弹都打光了，他就用石头与越军搏斗，只身战群敌，直到被敌人打昏滚翻到山沟里。

　　在三号阵地，8班副班长许文永头部负伤，鲜血直流，他不顾这一切，视死如归，端起冲锋枪，跃出战壕向敌人勇猛冲杀，直到最后壮烈牺牲时仍然保持着向敌人射击的英雄姿态；6班老 战士蔡亚清，多处负伤，班里的同志要抬他到防炮洞隐蔽，他坚决不肯，他站不起、坐不住，躺在战壕里帮助同志们装子弹、拧手榴弹盖。当子弹、手榴弹都打光了，他还几次冒着危险艰难地爬到敌人尸体上捡回手榴弹和子弹，以顽强的毅力，坚持到最后；新战士黎有东，进入阵地后便身患重病，两天没有吃饭，在越军疯狂反扑时，他拿起机枪猛扫敌人，当身负重伤后继续战斗，很快子弹和手榴弹都打光了，这时一名越军向他扑来，他用尽全身力气，一跃而起，将敌人压倒在地，用双手卡住这名越军的喉咙，活活地将这名越军卡死。他牺牲后身体还压在敌人的身上。守在阵地上的5连3排与敌浴血奋战1个多小时后，连长、副连长全部负重伤，指导员牺牲，四、五号阵地先后失守!三号阵地仅余7人苦苦支撑!此战5连3排和2排全体同志，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打得艰苦顽强，共击毙越军110人。

　　其后越军的炮火越来越猛烈，后面指挥的营部发了疯似地向5连呼叫，但阵地上的通讯器材全部被炮火损坏，步谈机里面毫无5连的回应!

　　6连连长梁天惠从步谈机里听到营长呼叫5连的急切声音，知道5连情况危急，便主动向营长请求增援。他和副指导员陈维林立即带领部队穿过越军的炮火封锁，直奔法卡山。当赶到三号阵地时，只见越军从正面、左右两侧分多路直扑过来，形势十分危急。梁天惠迅速把坚守在阵地上的兵力和增援兵力作了调整，指挥剩余人员集中火力压制敌人，同时呼唤炮兵向阵地前沿作压制性射击!随即，我炮火在三号阵地左、右两侧和正面二三米处的越步兵群中开花，进攻的越军躲避不及，霎时血肉横飞，断臂残肢炸得满天飞舞，当即毙敌十多人，打退了冲到阵地前沿和两侧的敌人。显然，越军的指挥官也打红了眼，在损失了大量的兵员后，借助炮火的掩护，接连几次向三号高地发起冲击，战斗十分激烈。20分钟的激战后，1排只剩下6个人，副指导员中弹牺牲。在危急时刻，梁天惠从这条堑壕跑到那条堑壕，鼓励战士们战斗。终于顶住了越军的反扑，巩固了三号阵地。三号阵地巩固后，梁天惠想趁机一鼓作气夺回四、五号阵地。四、五号阵地是法卡山的两条腿，三号阵地是主体，夺不回四、五号阵地，三号阵地也难以保住。于是梁天惠立即组织了一个加强班的兵力向占领了四号阵地的越军发起反击，请求炮火袭击四号阵地，同时下令留下6连炮班和炊事班坚守三号阵地，其余人员做好向四、五号阵地反击的准备。我炮火延伸后，第一梯队冲击，越军发现了这一意图，立即以大量的炮火进行封锁拦截，使我军收复四、五号阵地的意图受阻。这时候，越军顽强的战斗力也得到了体现：地表经过炮火耕犁的四号阵地上越军人数多，在我炮火的急袭下死伤惨重，但剩余的越军还是组织起来向我进攻的第一梯队进行顽强抵抗，密集的火力造成了第一进攻梯队的较大伤亡。为鼓舞士气，梁天惠立即带领第二梯队一马当先冒着越军的弹雨拼死夺回了四号阵地；五号阵地上的越军见四号阵地被我夺回后，立即组织一个多排的兵力向四号阵地进行增援，梁天惠高呼炮兵要求火力支援，但越军离四号阵地实在太近，为防止误伤我方仅以中小口径火炮对进攻的越军进行压制，微弱的火力根本压制不住越军的攻势，梁天惠再次急呼，要求以大口径炮火抵近压制!霎时间，大部分的越军被密集覆盖的弹群吞没。我阵地上的人员乘势又向五号阵地发起了勇猛冲击。在阵地上的越军已死伤大半，而后续梯队也没有多少人员可调配增援，残余的越军无法再进行支撑，只能放弃占领的阵地退却。19时52分，我夺回了失去的全部阵地。

　　入夜，越军再次组织少数兵力对三、四、五号阵地进行偷袭，但再次被击溃。

　　战斗结束，守军阵前的山坡尸横遍野。打扫战场时，发现许多英雄勇士壮烈的场面：双方的阵亡者纠缠在一起，多数保持着肉搏的姿态，有的烈士用牙齿咬住越军的肩膀，有的烈士保持着向前爬的姿态，有的和越军扭打在一起，死死不放开，有的手持匕首插入对方胸膛，有的在人群中拉响手榴弹，周围的死者个个肢体不全。仅这一天，越军就在我阵地上陈尸257具(有另一种说法为：这一仗击毙越军500余名)!而我5连也付出了阵亡29人，6连阵亡26人，先期撤下充当预备队的4连阵亡4人的代价!

　　1981年5月19日凌晨，越军在炮兵掩护下再以1个营的兵力轮番强攻。我驻守的部队再次拼死反击，在步、炮协同下，击毙越军百余名，打退越军的反扑。

　　1981年6月7日，越军发射炮弹上千发，再次以约1个营的兵力向法卡山及其两侧高地进攻，此次越军的攻势再次被瓦解。战斗结束后，对面的越军似乎已经元气大伤，部队也急需修整，因此一连数天战场基本沉寂。

　　从1981年的5月5日～6月7日，越军与我在法卡山地区进行了五次规模较大的战斗。在战斗中，越军处于仰攻的不利态势，在5月10日与5月16日的鏖战中伤亡惨重。誓言报复的越军曾打算另选一处突破口，力图消灭我一部分。在1984年4月28日，我云南地区发动对老山地区的收复战，在法卡山，越军为配合云南战线，向我法卡山阵地发射炮弹数千发，但没有采取其它军事行动。此后，法卡山地区再无发生大规模的战斗，战区基本沉寂下来。

　　法卡山一战，广西军区边防3师9团的损失大大超过预料，共战死78人(在广西一烈士陵园里面有阵亡烈士名单154人，但其中没有发现文中9团2营阵亡人员名字)，伤106人。阵亡者多是18-25岁的士兵或下级军官，籍贯以两广、两湖、贵州、河南为主，烈士大部分葬在广西的宁明县城。

　　后记

　　法卡山战斗结束后，军委授予广西军区边防3师9团2营“法卡山英雄营”的称号，广州军区分别授予广西军区边防3师9团2营5连“坚守英雄连”，4连1排“能攻善守英雄排”，6连1排“突击英雄排”，2炮连3排“英雄机枪排”称号。

　　1984年1月，胡耀邦、余秋里、张廷发、郝建秀、尤大忠、王兆国视察法卡山，时任中共总书记的胡耀邦亲笔写下“英雄山法卡山”六个大字。

　　1985年7月3日中午，胡启立同志上法卡山看望守边官兵。同时还留下这么一段话：“人，总是要有一点精神的。你们所体现的精神，法卡山广大指战员的革命精神，是中国人民的脊梁，是中华民族的骄傲，是民族魂。有了这种精神，我们就不被任何人、任何困难所压倒，要一往无前，战胜一切困难，取得最后胜利!”

　　1986年11月20日中午，赵紫阳、李鹏一行到法卡山看望部队指战员。赵紫阳题词：“法卡山上英雄多!”李鹏题词：“向守卫边防的英雄致敬!”

　　1990年12月江泽民视察时还为广西军区题了词：“守边御敌，固若铜墙!”

　　时至今日，为与越南彻底解决陆地边界的纷争，在法卡山地区的边界划分工作也在进行中，但法卡山依旧在我们手中。法卡山上两军曾经厮杀的地方如今再也看不到多少战争的痕迹了，郁郁苍苍的植被取代了当时被炸得光秃秃的山头，各种工事也被各种植物、植被所覆盖，但在阵地的周围，却仍然留下了密集的雷区，这些地雷会不会被排除?何时排除?何时排清?没有人知道。惟一知道的是：地雷已经与巍巍法卡山融为一体，成为法卡血脉的一部分，双方士兵逝去的英灵也长留法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