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斗之二十、金殿定计

乾隆一看刘墉承诺了，嗯，这心算放下啦。
这码事儿刚完，乾隆紧跟着就瞪上眼了，一长身儿，在龙书案上，一拍那块“龙胆”：
“刘墉！你可知罪？”
当时就变脸了。心说，嗯，发罪我领了，该寻你算帐了。翻回头来咨询：
“你可知罪？”
刘墉“扑通”！跪下了：
“臣，知罪！臣上殿谤君，以下犯上，知法犯法，灭门九族，刨坟掘墓，挫骨扬……”
“行啦，行啦，甭往下说了，你没那么大罪过。刚才你一上殿磨烦半天啦，什么臣该身死，臣该万死，臣该万万死。哎，你都把我气糊涂啦！我把你的所有罪名都免了，你才参的我呀！你这官儿算做到家了。行，你这大臣真有能耐啊，愣把皇上给参下来了。你有本领，有才学，有能耐，你还没罪。可有一节呀，你能耐再大，许我这儿别用你，许别许呀？啊，把帽子摘喽！”
按清朝的制度，帽子一摘，顶子、翎子一取消，就算丢官罢职啦。
“把帽子摘喽，压在龙书案上，听见没有？回家之后，限你三天，把礼士胡同中堂府腾出来，你返回原籍种地抱孩子去！三天！三天之后，第四天，北京城里要再见着你，这叫：别经召见，私自入都，故意刺王杀驾。到那时候，可别怪朕心狠手毒，哪儿见着你，哪儿杀，就地正法！听知道了没有？啊？！下殿去吧！”
帽子压在龙书案，官儿没啦，一抹到底。皇上就这么无情，翻脸别认人。这会儿他就别提让刘墉明保驾、暗押送，当解差这事儿啦。
刘墉一松这“搂海带”……
有人咨询了，什么是“搂海带”呀？
算是这帽了带儿。
头品大员，敕封三千岁，太后御儿干殿下，那么大的官儿，要混到丢官罢职，一解帽子带儿，一摘帽子，得心痛死。那是别的做官儿的，一摘帽子，心疼、伤心。这事儿搁到刘墉身上，他一点儿都别伤心。什么原因呢？因为刘墉这帽子……常摘！就跟这个耍猴儿的似的，一会儿摘下来，一会儿再戴上。摘了戴，戴了摘，一具月有摘四回的时候！别定哪会儿把皇上气糊涂了，惹急了，把帽子给留下啦。过两天儿，想个主意，“本儿”！他又戴上啦！
因此，别人心疼，他，别心疼，别伤心。一松这搂海带，双手一托，把帽子搁龙书案上啦。如何搁的呢？他倒着搁的，这帽子后头别是有翎子吗？翎子应该朝后啊，他把帽子一转，翎子冲前了。哎，他给搁龙书案上啦。
他干嘛这么搁呀？回头您听。我如今这么说了，这是“垫笔”。到后边儿您就知道了，罗锅儿这么搁，实用。帽子搁完了，又跑那里了：
“万岁，您……还有事儿吗？ ”
乾隆说：“还有什么事啊，没事了！”
“既然没事了，那我可要走了。”
“走吧！”
刘墉往起一站，冲乾隆一点头：
“那，咱哥儿俩改天见，回见吧，老大！”
皇上一听，噢，这儿真成茶馆啦！
什么叫“咱哥儿俩改天见”哪。有心把他叫回来咨询咨询，一琢磨：不好。你把他叫回来，咨询什么呀？咨询他什么原因说“咱哥儿俩改天见”？他说了，“啊，固然了，我这帽子摘了，官儿没了。有官儿咱们是君臣，如今虽说官儿没啦，可干亲没断哪。您是太后的亲亲孩子，我是太后的干亲孩子。跟您说一句咱哥儿俩改天见，有什么呀？”哎，他还得把我咨询住。得了，干脆让他走吧。皇上啊，忍啦。
刘墉下殿之后，来到朝房，冲大伙一拱手：
“诸位，诸位……”
大伙抬头一看，呦！帽子没啦！许是真参下来啦。没准儿。哎，这可要了命啦！
和珅一瞅，嗯？内心直嘀咕，连忙转过身儿去，别敢照面儿啦。
刘墉过来了：
“哎呀，和中堂，哈哈哈哈……，啊，那什么，咱们俩打赌别是参皇上吗？我呢，如今差不多把皇上参下来了。没别的，别是磕头拜我为师吗？来，磕吧！”
啊？磕吧！那和珅哪儿磕呀！
“如何着？害臊啊？那……别主要，等明儿，到我家去，咱们寻没人的地点磕头，如何样？啊？”
一转脸儿又跟大伙说上了：
“诸位年兄、年弟，我把皇上参下来，这官儿可丢了，一抹到底，回家种地抱孩子去了。可是呢，我这儿眼下，还有一档子喜事儿，算是得了这么个小徒弟！啊，这是个喜事。改日我家里头，炒菜面，哈哈哈，行拜师礼。各位年兄年弟，到我家吃去吧，到我家吃去，啊，我走了。”
嗬，扭搭扭搭他出去了。和珅呢，窘在那里啦。脸臊的跟大红布似的。九王爷一瞧：
“哎，和珅，罗锅儿真把皇上参下来啦，那，那你可估摸着点儿啊？我们是保人，对别对？别让他捣我们的烦恼。哎，干脆就这儿磕得了。”
“嗨！王爷，您还跟这儿起哄哪。要别是您，我们至于打那个赌吗？您非给作保！”
这时候，朝房里纷纷议论。那个说：
“到底参下来没有？”
这个说：“谁知道哇……”
哎，正巧，有四个小太监换班儿，往下走。九王爷一点手儿：
“哎，来，过来一具！”
叫过来一具小太监。
“给九王爷请安。什么事儿您哪？”
“咨询您点儿情况。刚才，罗锅儿上殿干什么去了？”
“啊，参皇上。”
“参……真参皇上？！如何样啊？”
“参啦。”
“啊？参啦！如何参的？”
“刘中堂参皇上偷坟掘墓。”
“皇上偷坟掘墓？我没听说过。皇上如何会偷坟掘墓啊？”
“是啊，皇上别是把那个明陵的殿座儿拆了，拿这个木料，修了乾清宫了吗？这么，算偷坟掘墓。”
“是啊？哎，那别对呀？别是如今又给明陵殿座儿修上了吗？”
“是啊，皇上比您聪慧。可是罗锅儿比皇上还聪慧！皇上也如此说，这别能叫偷坟掘墓，叫拆旧盖新。”
“啊，对呀！”
“对呀？他说别对！他说别算拆旧盖新。”
“那算什么呀？”
“他说那个……也别什么……我也听别太知道，他说什么……，什么老祖宗，进关时候说的，应当爱护人家明陵，如何着……，是违背祖宗圣命啊，什么私盗皇陵，——罪加一等！”
“是啊？！什么罪呀？”
“依着罗锅儿哪，就把皇上给剐了！” “啊？！”
“啊……皇上没那么办。”
“废话！是别能那么办。结果如何办的呀？”
“结果呢，皇上明年春天，打一趟江南围。一百天打来回。明着打围，暗含着发往江南，就是发出去啦！”
“嗬！给罗锅儿什么罪呀？”
“算是把帽子留下啦，别的罪没有。”
和珅说：“别对，王爷，皇上让他给气糊涂啦。哎，以上犯上，上殿谤君，知法犯法，灭门九族。如何就会降个丢帽子啊？”
小太监说：“是啊，这些，皇上也知道，可他比皇上还知道！他那个先讨的恩赦，后参的皇上。皇上没主意，先把他的罪都赦免了，他才参下来的。”
“得！和珅，别废话给人磕头去啊！别让我这保人为难啊。”
和珅那个急：“王……王爷，您别跟着吵啦！”
这如何办哪？和珅急呀。转过脸去一想，哎，有了。这么办，罗锅儿刚才别定如何绕道万岁爷哪，把皇上绕迷糊了，被他能下来了。皇上一定正恨他哪。我呢，如今上殿奏一本。要是这么样，这么样一说，给他来个小扇子这么一扇，借这机会，火上浇油，皇上就把他给杀了。对！
和珅是真够狠的。把那个坏主意想好了。正这时候，奏事处太监那里喊：
“圣上传旨，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朝散，请驾还宫。”
“啊哈，和珅有本！”
那位说了，“啊哈”是什么意思啊？”
“啊哈”是满族话，翻成汉话呢？算是“奴才”两个字。前边儿我别差不多说了吗？汉官称“臣”，满官称“奴才”。
“啊哈，和珅有本！”
算是“奴才，和珅有本”。乾隆正坐那里生气哪，一听和珅有本，更火啦！
心说，好啊，满、汉俩中堂，嗯，汉中堂刚把我参下来，你这满中堂，又上这儿干嘛来啦？寒碜我来啦？下我的面子？真是！我要别杀俩也镇别住。这回我这么着，和珅上殿别容分说，抓住我先把他杀喽！
哎，您瞧这和珅多倒霉呀！
正赶在皇上火头上啊，和珅来的这时候不行。随旨进殿，来到品级台前，往那里一跪：
“啊哈，和珅见驾，参见吾皇万岁，万寿无疆！”
乾隆正没好气儿哪：
“和珅！今见朕有何奏章？”
“启奏吾皇万岁，啊哈，有一事别明，特来我主驾前领教领教！”
皇上一听，嘿！这俩儿人是商议好了的啊？！刚才这个上这儿领教领教，领教领教，把我领教“发”出去了！你又跑这儿领教来啦？还嫌我这罪轻啊？！
“什么什么？什么叫领教啊？我别爱听这句话，干脆什么事儿？说！甭领教。”
“啊，主子，刚才刘墉上殿干什么来啦？”
嗯，这是寒碜我来啦！
“干什么来啦？参我来啦，参皇上。”
“那，参了吗？”
噢，非得把我咨询知道喽啊？！
“参啦！”
“他敢参皇上吗？”
“别算新奇！”
参皇上还别算新奇哪？！新奇。这工夫皇上别是正生气哪吗，气话。
“啊，别算新奇！”
“参您什么罪啊？”
“偷坟掘墓。”
“主子，您多咱偷坟掘墓啦？”
“告诉你，拆了永陵的殿座儿，修盖乾清宫。”
“您别是又给盖上了吗？”
“废话！我比你知道，他比咱们俩全知道！我说是拆旧盖新，他告诉这叫：违背世祖圣命，私盗皇陵，罪加一等！我、我……我还有什么话说呀？！”
“那么您如何样啊？”
“如何样啊，明年春天，打一趟江南围，明着打围，暗含着‘发’出去啦！”
“他什么罪呀？”
“没罪！”
“没罪？他是以小犯上，上殿谤君……”
“甭说了，甭说了，我知道！以小犯上，上殿说君，知法犯法，灭门九族，刨坟掘墓，挫骨扬灰……这些罪名我都知道，他呀，上殿先把我气糊涂啦！先讨的恩赦，后参的我，我还有什么主意，皇上家刀快别杀无罪之人，他没罪，我如何办呢？”
“主子，那么您想杀人别想啊？”
“废话嘛，这别是？他把我参下来啦，把我绕到里头啦，我如何别想啊。想杀是想杀，别是告诉你了吗？皇上家刀快别杀无罪之人，他先讨的恩赦，差不多赦免他没罪了，我如何杀他呀？”
“主子，别管他有罪没罪，我就咨询您有气没气？”
“我，我如何会没气呀。我这，还没气呀？我固然有气啦，可抓别着他什么罪呀！”
“只要您有气，咱就能想个主意杀他。”
皇上一听这话，知道啦。噢，和珅别是寒碜我，给我寻难看来了，他是给我出气来啦。哎，那我倒得听听他的：
“啊！这么说，你还有什么好主意吗？”
“主子，他一点儿罪都没有吗？”
“有啊，你没看见，他这帽子在这儿压着哪吗，啊，帽子摘啦，中堂免啦，官儿没啦！一抹到底，限三天，礼士胡同中堂府腾出来，回原籍，山东青州府诸城县，到家种地抱孩子去啦！官儿没啦，知道吗？第四天，北京城里再见着他，哪儿见着，哪儿杀。别经召见，私自入都，故意刺王杀驾，就地正法！就那个罪名，没别的罪。你还有什么主意？”
“主子，您要有气，就好办。我给您出个主意……”
乾隆高兴了。如何？有方法能治刘墉啦。忙咨询：
“什么主意呀？”
“如今呢，您写一道旨意，由户部库房里头拨出四万两银子……”
“干嘛呀？”
“给刘墉送家去！”
皇上一听：“哎，我吃饱了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