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的情感动机’

(一)地缘政治利益

首先，叙利亚的战略地位对俄罗斯来说十分重要，为了保持俄罗斯在叙利亚

乃至中东的影响力，俄罗斯选择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①持此观点的学者认为叙

利亚对俄罗斯十分重要，叙利亚是俄罗斯保持并扩大在中东影响力的关键。如果

失去叙利亚，俄在中东的影响力将遭到严重削弱。但该观点是存在争议的，如有

学者认为，即使阿萨德政权倒台，俄罗斯也不会失去在中东的影响力。同时，如

果俄罗斯不再采取支持阿萨德政权的政策，一些逊尼派的阿拉伯国家可能会因此

而不再对俄罗斯抱有敌意。②按此观点，俄罗斯放弃对阿萨德政权的支持或许会

改善其在中东地区的形象，并且增强其在中东地区的影响力。

其次，俄罗斯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是为了确保其能够继续使用塔尔图斯港。

塔尔图斯港是俄罗斯在地中海的立足点，如果阿萨德政权倒台，俄罗斯将失去这

一立足点，进而将失去对地中海这一重要地缘战略区的影响力。③但也有学者指

出，由于缺乏经济支持和常规检修，塔港已失去战略意义。正如许多军事专家所

指出的，该军港很难被称为一座军事基地。它所容纳的全体人员不足100人，该

军港上的基础设施包括几个浮舟码头及一些维修设施，其基础设施规模难以服务

于现代舰队。④

再次，俄罗斯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是为了维护其在叙利亚的经济利益，其经

济利益主要体现在“贸易”“军备出口”及“能源”等方面。⑤但有学者认为，

“俄罗斯的公司在中东市场获益较少，同时叙利亚也不是俄罗斯在中东地区的主要

市场。但该观点并非认为俄罗斯会轻易放弃其在叙利亚的地位，问题的关键在于

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利益和俄罗斯与美国、欧盟及阿拉伯国家之间的关系孰轻孰重，如果后者更重要，俄罗斯则不应支持阿萨德政权。”①

最后，俄罗斯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是为了增强其在叙利亚、伊朗和伊拉克乃

至中东地区的地位，同时增强其在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中的话语权并给沙特

阿拉伯等国施加压力，进而推动石油减产提价，最终起到缓解俄罗斯国内经济危

机的效果。从2016年3月14日发布的《石油输出国组织石油市场月度报告》②可

见，自2015年10月俄罗斯开始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到2016年1月中旬期间，国

际石油价格是持续走低的。自2016年1月中旬起，国际石油价格才略有回升。这

说明了俄罗斯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存在很大的风险性，不仅没有起到推动国际石油

减产提价的作用，反而可能还加剧了国际石油价格的下降趋势。本文认为，俄罗斯

不太可能通过冒险发动军事行动、推动国际石油价格上升来缓解国内经济危机。

俄罗斯在叙利亚确实存在着重要的地缘政治利益，但是俄罗斯能否为了地缘

政治利益而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则有待商榷。正如上述学者的观点，俄罗斯基于

地缘政治利益考虑而军事干预叙利亚是存在各种问题的。因此，本文认为基于地

缘政治利益的视角来分析俄罗斯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的动机解释力有所不足。

(二)安全利益

从安全利益视角出发分析该问题的学者主要是基于以下考虑，即阿萨德政权

倒台后，叙利亚危机可能会发生外溢，叙利亚战场上的极端势力会影响到俄罗斯

北高加索地区的稳定，阿萨德政权的倒台是下一场危机的开始。因此，俄罗斯要

从源头上消灭叙利亚境内的“伊斯兰国”，支持阿萨德政权以解除俄罗斯未来可能

面临的威胁。由于叙利亚距离俄罗斯边境很近，因此俄罗斯有必要防范叙利亚的

极端恐怖势力外溢到俄罗斯的北高加索地区。③伊斯兰极端恐怖势力一直是俄罗

斯的心腹大患，“伊斯兰国”招募到大批俄罗斯籍人员使得俄罗斯对国家安全颇为

担忧。④

但也有学者对此提出质疑，他们认为，“伊斯兰国”只是对俄罗斯的安全构成了部分的和非直接性的威胁。虽然叙利亚的俄籍恐怖分子很可能回流到俄罗斯本

土，但那也只是部分在叙利亚战场上存活下来的极端恐怖分子。同时，大批北高

加索人前往叙利亚参加“圣战”，客观上也使得俄罗斯北高加索地区的恐怖分子有

所减少，从而降低了俄北高加索地区爆发极端恐怖事件的频率。①

此外，从安全利益视角看问题将存在以下两个问题。第一，俄罗斯军事干预

叙利亚危机很可能给自身带来直接威胁。俄罗斯的强势出击会使得“伊斯兰国”

产生对俄罗斯的敌意和愤怒，从而发动针对俄罗斯的暴力恐怖袭击，那俄罗斯的

军事干预行为岂不是适得其反?其实“伊斯兰国”承认为2015年10月31日俄罗

斯科加雷姆航空公司A321客机坠毁事件负责即说明了这一问题。第二，伊拉克距

离俄罗斯也很近，“伊斯兰国”也对伊拉克政权构成严重威胁。如果按照安全利益

视角来分析，那么伊拉克的“伊斯兰国”未来也会对俄罗斯的安全构成威胁。另

外，伊拉克总理阿巴迪在接受法国法兰西24电视台采访时表示了欢迎俄罗斯在伊

拉克采取空袭行动，②这说明只要俄罗斯想在伊拉克打击“伊斯兰国”，伊拉克是

不会为难俄罗斯，而且很可能对俄罗斯发出正式邀请。但俄罗斯并没有采取空袭

伊拉克境内“伊斯兰国”的行动。此现象用安全利益的视角是很难解释的，而且

该现象也进一步说明了从源头上打击“伊斯兰国”并不是俄罗斯军事干预叙利亚

危机的真正动机。

(三)外交战略利益

该观点认为，俄罗斯在乌克兰危机中的行为遭到西方严厉的制裁，使得俄罗

斯经济下滑十分严重。为了减轻西方的制裁并打破俄罗斯的外交僵局，俄罗斯采

取了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的行为，希望以此逼迫美国与俄接触并妥协。本文的观

点是，认为俄通过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以打破其外交僵局的论断，从表面来看似

乎存在一定的合理性，但其技术性前提是俄罗斯确实能够有效地打击“伊斯兰

国”，并且在打击“伊斯兰国”的进程中起主导作用。俄罗斯只有这样，才能获

得与美国进行谈判和协商的筹码，从而减轻俄罗斯遭受的外部制裁和国际压力。

然而，俄罗斯能否在混杂着战乱问题、民族宗教问题、暴力恐怖袭击问题、难民

问题、外部势力干涉问题等的叙利亚局势中，通过与西方之间的竞争达到逼迫西方妥协的目的是难以预料的。贸然军事介人叙利亚危机，只会给俄罗斯带来巨大

风险。列瓦达中心的民意调查显示，俄罗斯多数民众并不希望这一时期俄罗斯在

境外发动积极的军事行动。①所以，俄罗斯贸然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有可能导致

其国民产生对政府的不信任。

通过以上对俄罗斯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的现有研究成果的评述，本文得出这

样的结论:虽然从理性分析的角度解释俄罗斯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的动机具有一

定合理性，但是这种解释是不够充分的。正如上述分析，塔港的战略意义没有想

象得那么重要;俄罗斯不支持阿萨德政权并不意味着其将失去在中东的影响力;

叙利亚并不是俄罗斯在中东的主要市场，俄在叙的经济利益有限，等等。这充分

说明俄罗斯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获得的收益可能是有限的。此外，俄罗斯的这一

行为很可能导致“伊斯兰国”等极端恐怖势力对其进行报复、导致俄罗斯与西方

国家的关系继续恶化、甚至会产生国内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危机。因此，如果从成

本一收益计算的角度讲，俄罗斯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其成本大于收益。既然如此，

俄罗斯为什么会选择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这一非理性行为似乎难以解释。通过

文献研究发现，许多学者认为情感会导致国家产生“非理性”的行为。因此下文

将借鉴社会身份理论、国际政治中的情感研究等成果分析俄罗斯在叙利亚问题上

的行为逻辑，从而提出对俄罗斯军事干预叙利亚危机的动机的合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