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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议魏书生:技术主义和权威人格的末路
观点
08-15 19:58
魏书生先生是当今中国教育高山仰止似的人物,然而,在有些人眼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换一个视角来看他,这就是本文的价值。需要说明的是,本文中的某些观点我们未必苟同,但今天的教育的确需要这种精神——敢于质疑一切权威,唯此,教育才能超越‚自己的皮肤‛。 魏书生享其大名也久矣。
早在10年前读师范时,给我们讲教材教法的老师就张口闭口魏书生,简直把他供在了神坛上。但在今年10月份之前,我却没有读过他的一行字。这是因为,一直以来,我就对主流媒体大肆宣扬的、对一干人众热烈追捧的所谓大人物,抱有深刻的戒心。
今年10月,魏书生来到绍兴,在孑民电影院作了一次讲座,上了一堂示范课。我有幸躬逢盛事,坐在电影院的一角,听了一天。这一听,我起了疑惑:一个在语文教学界举足轻重的权威、一个令广大中小学语文教师抬头仰视的高山、一个对中国教育产生深远影响的重量级人物,怎么会是这么一个人呢?于是我到网上,打开Google,键入‚魏书生‛三字搜索,找到了4290个结果。我把网上能看到的魏书生的文章和别人评论魏书生的文章,基本上通读了一遍,整体感觉只有一个词:不忍卒读。
如果光从魏书生的讲座给我的感受而言,应该说,他是一个很本色的人。他的演讲里充满了自豪与喜悦,充满了乐观知足的精神。他的语言也质朴风趣,带着浓浓的东北二人传的风格。这使我想起了同是东北人,同样为群众所喜闻乐见的赵本山。我觉得,魏书生和赵本山确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他们
都很聪明,言谈举止中也都充满了成功的喜悦。有论者在谈到赵本山时,说这个来自中国东北的聪明农民把全国人都逗乐了,也把自己逗乐了——他的高兴是发自内心的,那代表一种胜利的喜悦。魏书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1966年从沈阳32中初中毕业,便失去了继续升学的机会,1968年下乡到盘锦地区当知识青年,以后主要凭个人奋斗,才得到了今天的地位和声誉。这之中的酸甜苦辣,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没有理由不自豪、不喜悦。我想,如果做普通朋友,魏书生或者是一个很可以亲近的人吧。可现在,他竟然被捧为了语文教育界的权威,真让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而这不也是语文教育界的悲哀吗?
一、魏书生知识结构的致命缺陷
魏书生知识结构的致命缺陷,决定了他不可能是一个现代意义上的合格的语文教师。
先说一下一个合格的语文教师应该具有的素质。
按照对‚语文‛这门学科最普通的理解,‚语文‛包含着三个层次:语言与文字、语言与文学,以及语言与文化。这里,我以为语言文字更偏向于语文的工具性,而文学与文化则更偏向于语文的人文性。教育界一直争执不休的问题是语文教育到底应该偏重于哪一方,殊不知语文的工具性和人文性,恰恰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谁也少不了谁,忽视哪一方都是不对的。所以一个合格的语文老师,他应该兼顾这两面——他自然会注重训练学生熟练掌握运用母语的能力,但更要紧的,他还应该是一个理解文学之美的人,他能够引导学生在文学的诗性世界里徜徉,他能指导学生充分领略母语所创造的文学世界是多么美妙。如果语文教育不能给学生以美的享受,不能引导学生进入文学艺术的世界,无论如何都是不完满的。学者摩罗就一再呼吁出现‚文学教师‛,能够‚用他的诗性感悟照彻这些知识和现象‛,也就是说,一个合格的语文老师,他应该懂得文学。
但在魏书生那里,文学之美基本上是缺席的,更遑论艺术与思想。他的那一套,只是为应试教育而发明的授课技术,其
目的指归,只在于考试分数。什么诗意、什么美感,统统毫无踪影。
他发明的‚六步教学法‛、‚‘学导式’教学法‛,基本上跟文学不相干。只有‚情景教学法‛似乎照顾到了对学生的审美教育。在阐述‚情景教学法‛时,魏书生举了教杜甫‚绝句‛这个例子:
……教学时,根据这首诗的每一行写一个景色的特点,创设出形象鲜明、色彩鲜艳、富于美感的投影片。这幅图的景象是:两个黄鹤在翠绿的柳林枝头上鸣叫;一行白鹭正在蔚蓝的天空中飞翔;依窗可以看见西岭常年不化的积雪;门外停泊着要到万里之外东吴去的船只……同时播放‚绝句‛的配乐诗朗诵录音。随着悠扬的乐曲声,又操作黄鹤在柳林枝头欢歌跳跃和一行白鹭飞上蓝天的复合片。这样化静为动,化虚为实,学生仿佛置身于美丽的草堂,感受到课文所描写的情景。 看来还不错,一个优美的画面似乎出现了。但让我们再看看他对‚情景教学法‛的解释吧:
采用情景教学是否会削弱‚双基‛教学呢?我的体会是:运用得当,更有利于进行字、行、句、篇的教学和听、说、读、写的训练,特别是在古典文学作品的教学中收效尤甚,关键在于教师精心设计画面,备好情景教学课,切忌粗制滥用,或画蛇添足。
我遗憾地看到,魏书生在这里对诗歌所营造的美丽画面的描述,仅仅是一种手段而已,其目的,还是为了所谓的‚双基‛教学,归根到底就是为了考试要用到的基础知识。而作为语文教学本体之一的、作为目的本身的审美教育,在他这里根本就变味了。审美是人存在的本质之一,是人类实现自我发展需要的重要途径。对这首诗歌的阅读教学而言,并不能仅仅局限于单向的教师向学生的灌输——教师描绘图画,学生被动接受。学生由于生活经验、情感经历各异,对诗歌自然会有自己独特的领悟与阐释,从而在某些方面与‚相遇‛。
所谓审美教育,就是要充分顾及个体的多样性,所谓‚参差多态,才是幸福的本源‛,可是魏书生认识不到。魏书生曾在各种场合大谈他一个学期不上几堂课,学生考试成绩照样优异。我理解魏书生这种可笑的沾沾自喜,但恰巧在这里却照见了他目光的短浅,也照见了他知识结构中存在的重大缺陷——不懂文学,不懂审美。在我目力所及的范围内,他从未有一篇文章谈到文学,谈到文学之美。什么西方现代派文学,什么中国当代文学,统统在他的视野之外。我不是说语文教师必须是一个有深度的文学研究者,这太奢侈,可是,一个对文学基本无知的语文教师,难道就可以成为语文教育界的权威吗? 活生生的,撞击着我们的心灵、拷问着我们的灵魂的文字,魏书生感受不到,而那些矫情、虚伪、应景而作的文章,比如吴伯箫写于‚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的《菜园小记》一文,明明是一篇粉饰太平之作,却被魏书生当作经典,讲得津津有味。刘少奇在困难时期尚未过去的1961年5月31日的中央工作会议上就已经指出:‚这几年发生的问题,到底主要是由于天灾呢,还是由于我们工作中间的缺点错误呢?湖南农民有一句话,他们说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由此可见,吴伯箫此文,实在是和杨朔的《荔枝蜜》和《茶花赋》等应景的文章一样,而魏书生却不分青红皂白,拿来就往自己既成的教学法上套。在这里我倒想问一问,作为一个亲身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的语文老师,在上课之前,是不是先要在心里对这篇课文有一个较为准确的评价呢?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魏书生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不敢说或不愿说罢了。 照理说,作文教学也应该把审美作为一个重要方面吧,可是魏书生的作文教学也和他的阅读教学如出一辙。他有一篇文章,叫做《培养学生批改作文的能力》,给学生定了这么几条批改标准:
1.格式是否正确; 2.卷面是否整洁; 3.错别字几个;
4.有几处病句;
5.标点符号有几处明显错误; 6.看文章的中心是否鲜明、集中; 7.看文章的选材; 8.看表达方式;
9.看语言是否简练、通顺、准确。
作为应用文的教学,这个评价标准也许未尝不可,毕竟语文还有工具性,而且,作文的基础训练也十分必要。可是,难道仅仅文从字顺就是好作文了吗?文无定法,或说理,或抒情,或叙事;可以偏重文学性,也可以偏重思想性。不过依照魏书生这么‚严谨‛的作文教学法,‚参差多态‛恐怕是谈不上了,学生写出来的文章不像工业流水线的产品也难。不说别的,就说文学性吧。
法国当代哲学家德里达用‚记忆与心灵‛这个词语来概括诗歌的特质,这意味着,作为一种精神现象,文学不仅仅是对母语的熟练运用,更重要的是文学还关乎灵魂,是心灵悸动的痕迹。离开了真实情感的自由表达,离开了对生命的真切感受,还有什么文学可言?
作文本是学生发挥想象力和创造性的地方,是学生丰富个性无拘无束的任意挥洒的自由空间。学生想象、虚构、创造的能力应该得到教师最大的鼓励,而学生自身在充分发挥想象力、释放创造力的同时,也将获得艺术的极大满足。可是在魏书生那里,写作却沦落到类似于某种‚手艺‛的地步。 魏书生说他的班作文成绩在全县遥遥领先,难道这就那么值得骄傲吗?我以为,一则,现行的作文评价机制存在的问题很大;二则,魏书生这一套写作教学技术,完全是为应试量身定做。既然写作训练形成了一套规范,学生自然可以沿着这个套路照葫芦画瓢,进行‚八股文‛式的机械训练,正如初中课文《卖油翁》里的话:‚此无他,唯手熟尔!‛这样的作文教
学,‚政治挂帅‛在所难免,‚主题先行‛暗含其中,我们从中看不到情感的主体,看不到思想的闪光,感受不到心灵真实的脉动!
自然,知识结构的缺陷不是魏书生主观上愿意有的,吊诡的是,这种缺陷恰恰也不是魏书生自己想消除就能够消除的。一般来说,一个人青少年时代的阅读,往往能影响到这个人的人格结构、知识视野、思想深度,会影响到这个人今后的人生发展。也就是说,这一时期所奠定的阅读基础,很大程度上制约着他的思想能够达到的深度和广度。魏书生所生长的那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