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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中图分类号】i0【文献标识码】b【文章编号】2095-3089(201203-0292-01《孔雀东南飞》作为汉乐府叙事诗的代表，与《木兰辞》并称乐府双璧。千百年来人们盛赞焦仲卿、刘兰芝对爱情的坚贞不渝，二人双双殉情似乎可为这段美好但却充满悲剧的爱情做最好的注解。但细细品读，踟蹰于忧伤而凄婉的文字中，我却分明触摸到了刘兰芝内心深处那无处倾诉的孤寂、悲苦和失望。
刘兰芝如三峡边的神女峰，人们仰视她、钦佩她对心上人不渝的期盼与眷恋。可有几人能知她内心的寂寞。还是诗人席慕容说得好：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可刘兰芝的孤寂又有几人能看穿，我不愿刘兰芝被人们蒙上幸福的面纱而在人前强装笑颜。这样对刘兰芝来说更不公平，我宁愿让大家看见真实的刘兰芝，窥到她内心深处的隐痛，贴近她的心灵，理解她的爱，理解她的痛。这样一个温柔美丽又可人的女子，究竟内心隐藏着多少痛苦和寂寞呢？
也许也是在一个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季节，兰芝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一定也如《诗经》中所吟咏的那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可想象中的家又怎样呢？丈夫整日忙于公务，两人疏于见面（“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兰芝每日辛勤地劳作，婆婆的白眼暂且不说，单是每日夜深疲惫劳作后回到空荡荡的房间，四周弥漫开来的无边的孤寂才是她最痛的落寞。她安分守己、

任劳任怨，只希望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可忙碌的丈夫却忽视了妻子，忽视了妻子的脆弱、无助，孤独。其实对于一个人来说，最痛苦的是心灵的孤寂，最幸福的是心灵被慰藉的温暖。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丈夫便是她的全部，是她的依靠，是她心灵停泊的港湾。可兰芝却没有感受到这种最甜蜜的慰藉。
终于有一天，休假的焦仲卿回家了，兰芝郁积在心头的委屈抑制不住便要倾诉。也许此时她需要的只是丈夫温存的抚慰，甚至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而绝不是母子剑拔弩张的对垒。可惜焦仲卿没有读懂刘兰芝，他怒气冲冲地去找母亲理论：“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他这样做使得母亲大发雷霆之怒：“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不仅没缓和婆媳矛盾反而进一步恶化双方矛盾。最后母子双方也不欢而散，无奈之下仲卿只能委屈妻子暂时回家：“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卿但暂还家，吾今且赴府。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以此下心意，甚勿违吾语。”在等级森严的社会，封建家长的淫威之下，在刘兰芝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选择了逃避，却不知这样做会把妻子推到一个怎样的境地。刘兰芝伤心欲绝，一向柔顺的刘兰芝面对软弱的丈夫都不禁口出怨言：“勿复重纷纭……何言复来还。”
既然结局已无法挽回，悲伤不已的刘兰芝只能选择离开，因为这里已没有她渴望的温暖。于是黎明时分兰芝美丽的妆扮便成了她最为悲壮的作别仪式。当一个人已失去了一切，唯一还能属于她的只有坚强、自尊。她要将自己的美丽留给曾经最爱，又令她最心痛、

最忧伤的人。这不禁令我想到被李甲转卖给孙富的杜十娘，满怀的希望、全部的托付顷刻间灰飞烟灭。所以杜十娘盛妆谢幕，只留下一个令人惊艳的背影。离去，对于刘兰芝来说是无奈的决择。陪伴她的只有内心的孤独、落寞与忧伤，但她依然表现得镇定而坚强。此时的兰芝几乎丧失了希望：爱真要成为往事了吗？不是曾经共同企盼“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终于临别之际仲卿“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誓天不相负﹗”的誓言又让她心中燃起了微茫的希望。为了这微茫的希望，她将委屈独自吞咽，回家后的十几天想必兰芝一定度日如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仲卿真的没来且音信皆无。其间媒人纷至沓来，兰芝没有动心，富贵于她如浮云。但最终无奈迫于兄长的压力，心日益冷却的兰芝被迫允婚。兰芝的孤寂和痛苦我们作为旁人应该能懂。
就在兰芝最无助，最无望时，日思夜盼的仲卿终于来了，可他带来的又有什么，只有误解、苛责和嘲讽：“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兰芝的性情，兰芝的寂寞、痛苦、无奈、无助他不明白。他爱她，但爱得自私，胆怯。他爱她，但不理解她，不体谅她，不懂得她。面对焦仲卿的误解，兰芝没有做更多的辩解，她觉得已没有必要，她只悲愤地说到：“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原来误解一个人会比冷漠造成的伤害更大。原来，她一直是孤独的，从始至终。少女时期的梦终于

醒了，也许她爱的只是自己曾经的感觉，她被自己欺骗了。刘兰芝被她爱的人深深地伤害了，兰芝曾经热切期盼的心终于凉了，她没有过多的言语留给世人和她曾经深爱过的人，因为她没有留恋，她的心已经死了。她走得那样决绝、孤独、痛苦、寂寞、失望、无助，没有和爱人相约殉情、共赴黄泉的一丝幸福。仲卿“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他亦随她而去了，但他似乎显得犹疑不决，是挂念母亲、留恋人世还是对兰芝心存愧意？我们无从知道。只是希望他能赶上兰芝的脚步，希望在另一个世界他能给兰芝幸福，这样兰芝在另一个世界才不会孤独。
《孔雀东南飞》这样一首唯美的叙事诗，刘兰芝、焦仲卿这样一对堪称完美的恋人，在我看似残忍的解读下似乎只留下悲剧。但它仍让人们怅惘低回，它仍能穿破沧桑的岁月直抵每一个善感的心灵，带给我们震撼，甚或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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