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生活（杭州VS成都休闲篇）

有时候，我会静静地独自一个人躲在黑夜里思考似水流年，从前的日子恍如云烟，仿佛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老了，就像做了一场梦；有时我还会突然会想到死，人死去后能留下什么？想来想去，人死后除了留名还会留下故乡，留下那些在故乡生活的颜色，红的、黄的、白的、紫的，甚至还是黑色的。故乡的生活本来就是多彩的，需要欣赏，需要珍惜，需要享受。于是，我想到了一个词——休闲。

2007 年底，中国“首届中国休闲产业经济论坛”上海举办，会上出炉了“中国十大休闲”城市，我的故乡杭州、成都同居前二。

杭州入选理由：“全力打造“东方休闲之都”，免费开放西湖景点。”成都入选理由：“休闲如同麻辣火锅，不分贫富、不分年龄，人人都能分享。”成都人的获奖感言是：“历史的沉淀和磨洗，孕育了这座古城独有的闲情逸致和休闲文化。成都把创业和休闲结合得最为完美，1100万成都人民希望和全国人民一道分享这五彩缤纷的休闲生活。”

我在成都的时候，家住在金沙遗址公园大门正对的商业街上，家门口挤满了酒店、餐馆、茶楼、休闲馆、服装专卖店……向北不到一里地是成都的蜀汉街，也叫羊西线，我常常会走在羊西线的美食城“一品天下”里一品天下，那街上雕塑的6米高的巨型大手举起12米长的红色筷子让我感觉到了吃的艺术。

世纪跨越之时，成都人满怀豪情地“打造中国休闲之都”，甚至把休闲和文化仅仅连在了一起，叫休闲文化，一下把休闲提到了一个精神的高度。这种高度从李冰精神上延展出来，让我得以充分的享受。早晨，我会随心所欲地睡觉，到了10点左右，朋友约我喝茶的电话响了后，我才慢慢地从床上爬起出门，在三合店吃点小吃，买一份成都商报，在街上悠闲地和保安及三轮车夫闲聊一会，听听他们的心声，我从社会最低层的公民眼里读到一些艳羡的目光，我便幸福地欢乐地享受着生活带来的安逸。

中午饭刚过，我通常会如约到茶楼与牌友切磋一下牌技，但最主要的还是想小赌一下，人真是是一种奇怪的生物，都想把别人腰包的钱塞进自己的口袋。我的赌友们总是运气不佳，我常常自豪地告诉乡人，我们家的大衣柜是老赵送的，洗衣机是老李送的，电视机是老张送的，冰箱是老罗送的，就连我的手机也是老钱送的，其实，我在茶楼嬴来的岂止这些战利品？我的朋友一进茶楼总会笑着对我说：“赌王，我今天又来缴税了，能不能高抬贵手少交点。”而我总是一副王者的做派，傲慢地说：“说声服了，我放你一马，否则手上过”。

成都的茶楼可以说是中国最多世界最多宇宙最多的，据《成都通览》载，清末成都街巷计516条，而茶馆即有454家，几乎每条街巷都有茶馆。1935年，成都《新新新闻》报载，成都共有茶馆599家，每天茶客达12万人之多，形成一支不折不扣的“十万大军”，而当时全市人口还不到60万。我离开成都的时候，有一个不完全统计，成都的茶馆已经达到了5位数。茶客上百万。在成都，茶馆是平民消费场所，那些小市民们、退休人员、无业游民聚在茶馆摆龙门阵、打扑克、打麻将，在淡雅的芙蓉花中，在哗啦啦的麻将声中，在永远说不完的无聊话题中，虚度着生命，享受着生活。岁月就潺潺东流的府南河水一样波光粼粼。成都的茶馆几乎没有阶层之分、贫富贵贱之分，只要你能拿的出10人民币，你就可以安安稳稳地靠在茶馆酥软的沙发上美美地享受一天的生活与休闲。休闲对于所有的成都人是天赋是常态的。“打打小麻将、吃吃串串香、喝喝盖碗茶、炒炒渣渣股”成了成都人的一种心境，，成都人不算富有，私家车数量却位居全国第二。有一天，我竟然看见了一辆奥拓车上贴着一牌儿：“长大后我就变奥迪！”

在成都，我不仅享受着成都平民的生活，也充分享受着休闲文化，甚至浑身的毛孔都扩张着享受的欲望。偶尔，我也会迎着闪烁的霓虹，贪婪地呼吸一下新世纪潮湿的空气，然后去交点酒吧，搂起川航的空中小姐跳个华尔兹，但我并没有从中得到多少快感。一切一切的享受不如做在人民公园的竹椅上，眯着眼睛看着夕阳西下，然后抿一口茶，找一个年长的技工轻轻地给我“掏掏耳朵”，那一刻，我会感觉自己像太阳底下悠闲的抓着皮毛上虱子的猴子，懒懒的，痒痒的，优哉游哉。

成都人谈恋爱叫“耍朋友”，会玩的人叫“耍神”；成都人还有个口头禅叫“安逸”，“安逸疼儿了”、“安逸惨了！”《庄子.至乐》也说：“所苦者，身不得安逸。”但我总是觉得幸福不仅仅是安逸是休闲是自由，更重要的是价值是责任。

如果说，成都人的休闲成为了一种大众文化，渗透在了每一个成都人的骨子里的话；那么，杭州人的休闲则是一种品位是一种境界是阳春白雪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享受。在杭州，富人才有资格享受休闲，休闲与那些达官显贵们的生活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和杭州的下岗工人无关与久住在杭州城的打工者无关。下岗工人、打工者每天为了生计不得不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恨不能每天都有30个小时，每周都有星期八，他们靠计件拿工资，即便是每天工作18个小时，一年的收入不吃不喝也仅仅能买到西湖边一平方的房子，哪还有什么心思休闲？

我到了杭州之后，也不得不兼上一份差事，补给家用。每天早早地7点起床，马不停蹄地赶到公司，一周休息一天就谢天谢地了。即便是这样辛苦，我一年的收入也买不起杭州别墅的一间厕所。我到杭州三年了，几乎没有去过茶馆，十一国庆节想去一会，一看告示每人消费至少一百元，就望而止步了。还好，西湖是向全世界人民开放的，我有了机会在断桥上解读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故事；还好，世界人民都爱西湖，我有了机会在大街上免费地欣赏世界美女，把想象当作我们的休闲。偶尔，我乘着夜色，开着我的那辆凯美瑞破车在钱塘江旁瞎逛，看见钱江新城灯火辉煌，一道道射灯的彩色光柱穿破了茫茫的夜空昭示着时代的高尚与繁华，我便会在钱塘江面的那一道道五彩缤纷的光影中得到快慰。我知道，杭州的休闲是爆发了的长三角新贵们的休闲，是富豪和权势比拼的休闲，也是温州富人、台州富人、宁波富人、义乌富人把杭州当成别墅区的休闲。

在杭州，我也时常走进两岸咖啡厅，走进八点半酒吧，但在两岸咖啡厅里我没有享受过一次赌牌的快意。在幽暗的灯光下，我的耳脉里充斥着杭州人的生意经，杭州人把咖啡厅当作了商战的驰骋场，也可以说，杭州人把硝烟弥漫的战场移到了淡淡的咖啡香中，更有了生活的滋味。杭州人都劝我：“现在辛苦一点没什么，今年买车、明年买房，后年买企业，老了以后生活就会优哉游哉的。”这也让我想起成都人的休闲之辞：“现在已经悠哉乐哉，何必那么辛苦？何必等到老了？”

有人说，只要有成都在，杭州就不敢说自己是休闲之都，这就像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对胡塞尔的超越，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境界上。其实，我的两个故乡的休闲都有自己的境界。2006年，杭州成功申办了世界休闲博览会，杭州“世界休闲之都”的新形象一下放眼了世界，让世界刮目相看。

现在，杭州VS成都的文字很多，称之为“天府与天堂的对决”其实，不管在哪，都是我的故乡生活，我渴望一切入乡随俗、顺其自然。如果非要将杭州VS成都一下，那么，我想借用今年8月我从杭州飞往成都的飞机上看见的杂志《头等舱》的一篇文章“成都与杭州，休闲不在一个境界”里的一段话作结束语——

杭州的休闲是对文明异化的一种逃避和休息，而成都的休闲是生命本真状态的自由表达。对杭州人而言，休闲是生命的跋涉之后的喘息或者艰难停歇，休闲是暂时的，是为工作积蓄能量；而对于成都人，休闲就是生命的归宿和常态，工作只是暂时的，甚至工作也要休闲着干才行，总之一切都不能离开休闲这个生命之本，不然生命就了无意义。

（作者许强。笔名：谭儒、苍狼、一路等，著有谭儒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