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近几年中国动画电影中的成人化趋势

——以《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大鱼海棠》、《大护法》为研究对象

近年来，我国动画产业发展进入深水区，动画市场规模和用户规模急剧扩大。面对全球化的发展机遇，我国动画电影的创作需要从叙事主题内涵与审美层面进行优化。自2015年以来的《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大鱼海棠》、《大护法》几部大型国产动画片的问世更是激起了大众对国产动画复兴的热情和期待。总体而言，这几部现象级动画电影呈现出一个共同的趋势，即成人化趋势，本文将结合这几部作品来谈谈关于中国动画电影成人化的几点思考。

一、动画电影成人化是大势所趋

1.新世纪以来我国动画电影创作的低龄化问题

2004年我国动画开始快速发展以来，由于政府出台对于国产动画的扶持政策，大量资本涌入动画行业，由于市场准入门槛很低，这使得很多企业为补贴而生产，以致生产出许多低成本、粗制滥造，既不具备经济产值又没有文化价值的影片。这样的制作班底在艺术上很难进行高质量创作，在技术上也无法满足制作要求。以《喜洋洋与灰太狼》和《熊出没》为代表的动画电影存在剧本弱、情节烂、故事差等通病，整体呈现幼稚化、说教性和各种简陋、浅薄、生硬的状态，缺乏审美上的观赏性和艺术价值。在创作上，国内动画电影难以摆脱低龄化的创作惯性，无法对成年观众产生吸引力，丧失了大部分票房和周边市场，局限了观众的类型和数量。

2.近几年国产动画电影出现成人化趋势

随着我国近几年整体电影产业的大繁荣和大发展，在大环境的影响下，许多重要资本和优秀人才创作资源开始向动画领域转移，外部力量的融入带来新的创作观念和运作模式，去低龄化的创作观念在动画界逐渐被认同，加上少数动画创作者对动画的热爱和对于行业的坚持，经过碰撞、融合、发酵让国人看到了为数不多的几部现象级动画电影。

2015年“合家欢”式的《西游记之大圣归来》让我们初见端倪，它的受众已不再仅仅局限于低龄儿童。创作者在故事内容上加入了成人化的思想元素，加强了故事内容的深刻性，通过大圣的形象折射出现代人对环境的不适应而表现出的焦虑心态。而对于低龄儿童来说，故事题材改编自《西游记》，本身是他们所熟悉和喜爱的动画形象，影片的画面风格设计卡通化，符合儿童的视觉审美。2016年上映的《大鱼海棠》拥有大量粉丝，而这些粉丝多为年轻的成年观众。《大鱼海棠》不论是在画面风格还是故事情节上都极具东方美学气质，画面唯美，制作精细，带有中国式的古典风格。故事取材自中国古文《庄子·逍遥游》，讲述了一个东方伦理故事，并在影片一开始便提出“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等哲学命题，显现出其明显的成人化倾向。到了2017年，我国首部获得公映许可的限制级动画电影《大护法》的出现，成人化就更为明显。影片中不乏暴力血腥、儿童不宜的场面，其充满了政治隐喻的题材内容、复杂深刻的故事结构更符合成年人的审美趣味。随着我国文化消费市场的日益成熟，消费升级的驱动，九零后消费群体的崛起，为国产动画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发展动力。这都预示着国产动画电影针对成人市场的拓展和全年龄段的升级将是大势所趋。

二、国产动画电影分化，成人动画面临更大挑战

在这一趋势下国产动画将分化为两大阵营：以少年儿童为主要受众群体的低龄化作品和突破了低龄化限制的全年龄段的“合家欢”作品。前者受限于自身创作水平和制作能力的不足，只能针对单一化的低龄观众继续深耕细作。低龄并非低水准，低幼并非低品位，优秀的低龄作品，往往需要具备更加真挚的情感，更加丰富的想象力和更加高超的创作技巧，随着整体创作水平的提升，我国的低龄化动画领域也会迎来新一轮的优胜劣汰。而另一阵营也就是全年龄段作品所面临的挑战更是显而易见的。由于不同于低龄观众较弱的自主选择性和鉴别能力，成年观众对于作品更为挑剔。因此需要作品在创作上，要从更加深刻的思想表达、艺术表现、角色刻画、动作表演和故事本身上下功夫，对作品提出了更高要求。

《大鱼海棠》虽然历时十二年的制作，在画面风格上做到了唯美精致，富有东方美学气质，但因其在故事情节上的薄弱以及创作者过度专注于自我表达，而被观众所诟病，在豆瓣网站上仅收获6.6的评分。《大护法》在这三部作品中尺度最大，成人题材和政治隐喻，其思想内涵的复杂深刻、主题表达的隐晦讽刺是现今大部分国产动画电影所无法企及的，然而也依然有少部分观众批评其剧本结构混乱、镜头单调，在豆瓣网站上网友对其评分也从上映之初的8.2分回落到7.8分。《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则比较幸运，得到大部分观众的认可与支持，在影片上映之初还引发了“自来水”现象。

三、成人动画电影创作的关键在于世界观的设定

成人世界由于受到社会化的规训，在审美趣味上更多地受到理性逻辑的支配，倾向于高文化、高哲思性的深度思考，这需要创作者利用卡通思维建立动画世界观，使之区别于真人电影。过去的中国动画电影在构建动画世界观上十分的薄弱，往往不能构建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动画世界观，想象力被束缚，或是仅仅依赖于神话题材的发挥，无法实现真正的突破。

《大圣归来》虽然与《西游记》中的情节、角色不无关系，但它却着重表现了孙悟空被压五百年后刚侥幸逃出时的低落情绪，一改过去无所不能、七十二变的齐天大圣形象，变成了一个拥有尘世凡人“贪嗔痴恨”的矛盾个体。《大圣归来》讲述的就是孙悟空最后如何找回自信、走出低谷、重振雄风的故事。而这正好回应了物质社会对久违了的精神英雄的时代呼唤，让初入职场四处碰壁的大学生、屡屡受挫的创业者和郁郁不得志的公司白领们深受触动，并重新燃起希望。

《大鱼海棠》表面上是描写椿、湫、鲲三者的爱情，而深层里表达的实际上是创作者的人生经历和生命感悟。“椿”代表的是背离或超越世俗观念的人生选择；“湫”象征着努力却不被理解、追求而不被接受的苦恼，以及为理想不惜一切代价的执着；而“鲲”则是对贯穿人生始终的艰难成长的隐喻。《大鱼海棠》在构建其动画艺术世界观时，看似天马行空，神奇乃至荒诞，但在它的叙事中隐含着极为现实的情感或情绪，充满对现实世界的隐喻。

《大护法》则通过建构一个以欧阳吉安为权力中心，人吃人的社会体系，来实现对现实世界的隐喻和讽刺，在这个神秘封闭的体系中充斥着愚昧、麻木和恐惧。在《大护法》中，生活在花生镇的花生人因为失去自我意识的根源，沦为“不知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行尸走肉。作恶的屠杀者庖丁愚昧无知，不知其行为乃恶。被屠杀的人麻木，面对恐惧、死亡和威胁也无法挺身而出，沦为“沉默的大多数”。哪怕是看起更为强大理性的大护法，也有自己的困顿，不知道自己身上那股神秘的力量从何而来，它究竟想要干什么。这些疑问的提出都直指现代人困顿迷茫的心理状态，不知道从哪里来，又要去往何方的困境。

近三年来《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大鱼海棠》、《大护法》的相继出现，让我们看到了国产动画电影复兴的希望，也让我们感受到了创作者在动画电影去低龄化方面的努力及成功探索。然而在动画电影成人化的趋势下，市场和观众对创作者的艺术创新能力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动画世界观的建立上国产动画电影也需有所突破。《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大鱼海棠》、《大护法》这几部作品让我们看到了我国动画电影的创作不论是叙事主题内涵还是审美层面都在往更好的方向上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