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大师承继天台法脉的信愿行

赵俊勇

【摘 要】摘要：益大师于天台宗并没有直接的师承关系，但他崇尚天台义理，坚信台宗是救明末佛教于不坠的津梁，信“诚”；他以宗教的情怀向往生净土的传灯大师表达了强烈而深切的承接法印之愿，愿“切”；他从理论到实践为天台宗的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行“真”。他创立的灵峰派成为最主要，弘传最广的天台法脉。

【期刊名称】台州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6(038)005

【总页数】4

【关键词】fffffc益大师；天台法脉；信愿行

天台宗为中国汉传佛教第一个宗派，由陈、隋之际的智者大师创立，至明代无尽传灯为天台宗第三十祖。传灯之后，有数个支脉在传承。现在有谱系可查的，仅见午亭正时和益智旭两支，午亭正时支为无尽传灯嫡传，重修持和戒行，但活动范围小，仅限台州、温州一带，加之处于深山，孤陋寡闻，弟子学识水平每况愈下，至民国初已传承不明，余下的是益智旭所创立的灵峰派一支。但益大师的宗派定位学术界一直存有争议，有天台说、禅宗说、净土说、融合说等几种观点［1］。单从文字资料来看，将益大师归入天台宗似确有值得怀疑之处。如《八不道人传》中说：“三十二岁，拟注梵网，作四阄问佛，一曰宗贤首，二曰宗天台，三曰宗慈恩，四曰自立宗。频拈得台宗阄，于是究心台部，而不肯为台家子孙。以近世台家，与禅宗贤首慈恩各执门庭，不能和合故也。”［2］又如，传灯大师曾为天台宗亲作六十四字法脉偈，到益智旭这一世应该是“真传正受”的“正”字而非“智”字，这也与天台宗的传承法脉不合。从上面的文字看，益大师于天台宗并没有直接的师承关系，但佛教法脉的传承问题并不是停于文字表面的意思这样简单，下面我们从益大师对天台宗之“信”，遥伸印手之“愿“，弘扬天台之“行”三个角度，论述益大师天台法脉的传承问题。

首先，是“信”，益大师坚信在诸宗之中唯天台宗可以救佛教。

益大师25岁时初次接触台宗。那年春，他到天台山拜访传灯大师，叩问生死解脱问题，传灯大师以智者《四教义》中语作答。由于益大师当时对台宗了解尚少，“未领片益”［3］。当年冬天，他回杭州边参禅边学天台教法，逐渐领悟到天台义理的殊胜。他在《示如母》文中说：“智者大师九旬谈妙，随处结归止观，诚恐依文解义，反成佛冤。少室天台，本无两致，后世禅既谤教，教亦谤禅，良可悲矣！……今辄自称私淑天台者，深痛我禅门之病，非台宗不能救耳！”［4］此时他已认识到天台宗教观双修之妙，禅宗之病非台宗不能救，且已“私淑天台”，表现出了对天台义理的崇信。天启八年（1628）五月，传灯大师圆寂。益大师时值有病，未能亲去吊唁。想起当年在幽溪时未能受教于传灯大师，他深感悔恨。夜不能寐，刺臂血，书《燃香供无尽师伯文》，其中说：

“不肖初游台岭，即睹慈辉，但钦温恭之德，罔窥法海之涯。方且甘暗证而蔑义涂，因门庭而昧堂奥，造罪意地者，匪希矣！后出入禅林，目击时弊，始知非台宗不能纠正其纰。台教存，佛法存；台教亡，佛法亡，诚不我欺也。顾于老伯，犹半信半疑。自缔盟筹兄，乃甫倾向，而老伯已往生珍池矣！徒增悲仰，窃聆化仪，惭怀悔志，拟将何裨？呜呼！师弘绝响，野干竞鸣。演教者，舍醇醴而取糟粕；参宗者，先发足而后问津。孰能依教起观，一洗说食数宝之陋；知津发足，解脱盲修瞎炼之纷。老伯实中流砥柱、杲日中天也。”［5］

此时，益大师已充分认识到天台宗对于佛教整体发展的重要意义，只有依教起观，教观并进，才能避免说食数宝之陋、盲修瞎练之纷，他认为“台教存，佛法存；台教亡，佛法亡”，对天台宗的价值和意义已是崇尚有加，坚信不疑，其言也中肯，其情也真挚。益大师之所以如此推崇天台宗与当时佛教的发展状况是相关联的。明末佛教，鱼龙混杂，规范无存，讲家忽视律行，禅门废弃教典，禅教分离，教律互隔，一派衰败景象，益大师认为出路只能是教观并举，解行并进，而能担此重任的唯有天台宗。“惟台岭一宗，始从智者章安，中历荆溪四明诸老，近复得妙峰幽溪诸大师，相继而兴，教观双举，信法两被，故能超贤首慈恩诸教之观道寥寥，亦胜曹洞、临济等宗之教法贸贸。东南一丝，信可系佛法九鼎于不坠。末世津梁，舍此安从邪？”［6］

至于益大师为什么“不为台宗子孙”，是因为明末时的天台宗与禅宗、华严、慈恩各执门庭，已经不是智者大师所创天台宗的本意。“盖台宗发源法华，法华开权显实，则无所不简，无所不收。今之弘台宗者，既不能遍收禅律法相，又何以成绝待之妙。既独负一台宗为胜，又岂不成对待之粗。是故台既拒禅宗法相于山外，禅亦拒台于单传直指之外矣。夫拒台者，固不止于不知台者也，拒禅与法相者，又岂止于不知禅与法相而已哉。”［7］益大师所推崇的是智者大师时的天台宗，而不是明末已有门户之见的天台宗。此外，透过他在晚年给《松溪法主》的一封信也可知另外一些原委：

“癸亥（1623）春，拜见幽溪尊者时，正值禅病，未领片益。戊辰（1628）冬，遇归一兄，方悔向日当面错过。曾刺血书《燃香供师伯》文，寄至台岭，屈指二十二年矣。台宗一脉……观彼会合玄签，一字弗敢稍易，知不坠家风也。如劣弟者，少年误中宗门恶毒，放恣之习，沦骨浃髓。今虽痛革，余习难除，故私淑台宗，不敢冒认法派。诚恐著述，偶有出入，反招山外背宗之诮。”［8］

他认为自己有“放恣之习”，如果自认是“台宗子弟”，有可能因为著述偶有出入，而被人讥为“山外背宗”，所以只能私淑天台。

其次，是“愿”，益大师有真切的接传灯大师法脉之愿。

他刺血而书的《燃香供无尽师伯文》中还有这样一段话：

“悯予小子，不沾法乳于生前，不修微供于殁后。敬以三炷臂香，深达忏摩；三炷臂香，遥伸印手。惟老伯不起寂光，现觉三有，鉴法门婴杵之忧，锡初心止观之佑。苟机感之不讹，必含笑而摄受。”［9］

在益智旭对天台宗生起坚定的信心，对传灯大师崇敬有加之时，传灯大师却突然圆寂了，这令益大师后悔不已。在文中他对传灯大师深表忏悔，忏悔自己在大师生前没有更多的面受教益，大师迁化后也未能前去祭奠。他先燃三炷臂香，向大师深表忏悔之心；又燃三炷臂香，向已身在净土的传灯大师伸出承接天台法印之手，表达了自己承续天台法脉的强烈愿望。他希望大师能身在佛国净土，继续觉悟三界，明察佛门赵氏托孤般的危机，为他传授天台宗止观法门之大法，给初发心弘扬天台止观之法的他以帮助。他认为如果“佛会感众生之根机而应现”的说法没错的话，那么传灯大师也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以慈悲之心收下他这位弟子。他将《燃香供无尽师伯文》托璧如正镐带到高明寺，在传灯大师灵前祭奠诵读。对于信佛极为虔诚、遇重大决策在佛前抓阄决定、深信机感灵应不谬的益大师而言，他承续天台法脉的愿望传灯大师在佛国一定是知道了，而且传灯大师也一定会非常欢喜的将天台法印传给这位以复兴佛教为使命的益智旭。事实上，在益大师心中，通过燃臂香、供文的仪式，他已经从传灯大师那里承接到了天台宗的法脉。

其三，是“行”，从理论到实践，益大师为天台宗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益大师晚年于灵峰寺抱病编成十六卷的巨著《法华经会义》。他认为弘扬天台宗必须要学习《法华经》，但当时所存的《法华经》注解中，章安大师的记述过于古朴，湛然大师的注解存有六朝浮风，这都让初学者难以领会。于是他开始重新整理文义，贯通文风。为完成此书，他“旦夕孳孳，手不停书，目不停阅”［10］，足见对天台宗用情之深。益大师在著述时常将天台教理融于其他诸宗之中。他用传灯大师的《性善恶论》思想阐释《华严》义理，以天台宗的中道实相理论斥唯识家的“相执”以释“真如门”，破法相家的“性执”以显“生灭门”。这也是将益大师归入天台宗的一些学者所持观点的重要理由。

至于益智旭的“智”字与天台宗法脉偈中的“正”字不合的问题，有其特殊的原因。当年传灯大师中兴天台，尊其师百松真觉为重兴天台教观第一世，自为第二世，并作高明寺法脉偈，天台宗法脉从真觉大师开始依此六十四字演绎：

真传正受，灵岳心宗，一乘顿观，印定古今；

念起寂然，修性朗照，如是智德，体本玄妙；

因缘生法，理事即空，等名为有，中道圆融；

清静普遍，感通应常，果慧大用，实相永芳。

而益大师创立的灵峰派法脉从真觉大师以下的传承为：

二十六世百松真觉

二十七世无尽传灯（明朝）

二十八世灵峰智旭（清朝）

二十九世苍辉受晟（清朝）

三十世警修灵明（清朝）

三十一世履源岳洪（清朝）

三十二世素莲心珠（清朝）

三十三世道来宗乘（清朝）

三十四世宏海一辅（清朝）

三十五世智德乘勋（清朝）

三十六世禅远顿永（清朝）

三十七世观竺观仪（清朝）

三十八世所澄印鉴（清朝）

三十九世迹端定融（清朝）

四十世谛闲古虚（民国）

从百松真觉开始的十六字为：“真传正受，灵岳心宗，一乘顿观，印定古今。”其中，除去益智旭的“智”与“正”字不合外，其余的完全符合法脉偈。这说明益大师不仅从思想上认为自己已经成为传灯大师的正式传人，而且在传承上也严格按照传灯大师的嘱咐在做。之所以“智”与“正”字不合，是因为益大师最初出家是依雪岭禅师剃度，法号即为智旭，而他燃臂香、刺臂血书《燃香供无尽师伯文》却是在传灯大师圆寂之后。此时虽然益大师心中认为通过系列仪式已经承接了传灯大师法脉，但传灯大师却已不能再为他起新的法号了，所以出现了“智”字不合法脉偈的情况。

传灯大师之后的“午亭正时支”渐渐传承不明，益大师创立的灵峰派成为最主要，弘传最广的天台法脉。到了民国初年天台法脉传到谛闲大师这里，谛闲大师弘宗演教、培育僧才，上承益大师之思想，下开灵峰一脉新气象，奠定了民国以后天台宗弘传的格局，被称为近代中兴天台之祖。谛闲大师的法子法孙，或为丛林住持，或办僧界学院，大弘天台教观，区域遍及“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乃至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南方各省。”［11］影响所及，远至海外、香港、澳门、台湾地区，以及美国、日本、马来西亚、缅甸、泰国、新加坡各国，为近代佛教各宗派中所稀有。”［12］天台宗成为20世纪佛教界蓬勃兴旺的一大宗派，此功全在益大师开创的灵峰一脉。

综上所述，益大师对天台宗“信”诚、“愿”切、行“真”，是天台宗法脉的真实传承者。

参考文献：

［1］陈英善《.益智旭思想的特质及其定位问题》［J］《.中国文哲研究集刊》，1996（8）：249.

［2］嘉兴藏第36卷：《灵峰益大师宗论》卷1［G/CD］//中华电子佛典.台湾：中华电子佛典协会，2011：253.

［3］［8］嘉兴藏第36卷：《灵峰益大师宗论》卷5［G/CD］//中华电子佛典.台湾：中华电子佛典协会，2011：342.

［4］嘉兴藏第36卷：《灵峰益大师宗论》卷2［G/CD］//中华电子佛典.台湾：中华电子佛典协会，2011：296.

［5］嘉兴藏第36卷：《灵峰益大师宗论》卷8［G/CD］//中华电子佛典.台湾：中华电子佛典协会，2011：396-397.

［6］嘉兴藏第36卷：《灵峰益大师宗论》卷7［G/CD］//中华电子佛典.台湾：中华电子佛典协会，2011：382.

［7］嘉兴藏第36卷：《灵峰益大师宗论》卷2［G/CD］//中华电子佛典.台湾：中华电子佛典协会，2011：294.

［9］嘉兴藏第36卷：《灵峰益大师宗论》卷8［G/CD］//中华电子佛典.台湾：中华电子佛典协会，2011：397.

［10］嘉兴藏第36卷：《灵峰益大师宗论》卷7［G/CD］//中华电子佛典.台湾：中华电子佛典协会，2011：377.

［11］［12］方祖猷《.天台宗观宗讲寺志》［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6：325.

【文献来源】https://www.zhangqiaokeyan.com/academic-journal-cn_journal-taizhou-university_thesis/020123372329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