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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中国说

〔清，一九00年二月〕梁启超
原文
日本人之称我中国也，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是语也，盖袭译欧西人之言也。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任公曰：恶！是何言！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老年人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好行乐。惟多忧也，故灰心；惟行乐也，故盛气。惟灰心也，故怯懦；惟盛气也，故豪壮。惟怯懦也，故苟且；惟豪壮也，故冒险。惟苟且也，故能灭世界；惟冒险也，故能造世界。老年人常厌事，少年人常喜事。惟厌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可为者；惟好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不可为者。老年人如夕照，少年人如朝阳。老年人如瘠牛，少年人如乳虎。老年人如僧，少年人如侠。老年人如字典，老年人如戏文。老年人如鸦片烟，少年人如泼兰地酒。老年人如别行星之陨石，少年人如大洋海之珊瑚岛。老年人如埃及沙漠之金字塔，少年人如西比利亚之铁路。老年人如秋后之柳，少年人如春前之草。老年人如死海之潴为泽，少年人如长江之初发源。此老年人与少年人性格不同之大略也。任公曰：人固有之，国亦宜然。

任公曰：伤哉，老大也！浔阳江头琵琶妇，当明月绕船，枫叶瑟瑟，衾寒于铁，似梦非梦之时，追想洛阳尘中春花秋月之佳趣。西宫南内，白发宫精选译文
日本人称呼我们中国，一称作老大帝国，再称还是老大帝国。这个称呼，大概是承袭照译了欧洲西方人的话。真是实在可叹啊！我们中国果真是老大帝国吗？梁任公说：不！这是什么话！这算什么话！在我心中有一个少年中国存在。

要想说国家的老与少，请让我先来说一说人的老与少。老年人常常喜欢回忆过去，少年人则常常喜欢考虑将来。由于回忆过去，所以产生留恋之心；由于考虑将来，所以产生希望之心。由于留恋，所以保守；由于希望，所以进取。由于保守，所以永远陈旧；由于进取，所以日日更新。由于回忆过去，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已经经历的，所以只知道照惯例办事；由于思考未来，各种事情都是他所未经历的，因此常常敢于破格。老年人常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常喜欢行乐。因为多忧愁，所以容易灰心；因为要行乐，所以产生旺盛的生气。因为灰心，所以怯懦；因为气盛，所以豪壮。因为怯懦，所以只能苟且；因为豪壮，所以敢于冒险。因为苟且因循，所以必定使社会走向死亡；因为敢于冒险，所以能够创造世界。老年人常常厌事，少年人常常喜欢任事。因为厌于事，所以常常觉得天下一切事情都无可作为；因为好任事，所以常常觉得天下一切事情都无不可为。老年人如夕阳残照，少年人如朝旭初阳。老年人如瘦瘠的老牛，少年人如初生的虎犊。老年人如坐僧，少年人如飞侠。老年人如释义的字典，少年人如活泼的戏文。老年人如抽了鸦片洋烟，少年人如喝了白兰地烈酒。老年人如告别行星向黑暗坠落的陨石，少年人如海洋中不断增生的珊瑚岛。老年人如埃及沙漠中矗立的金字塔，少年人如西伯利亚不断延伸的大铁路。老年人如秋后的柳树，少年人如春前的青草。老年人如死海已聚水成大泽，少年人如长江涓涓初发源。这些是老年人与少年人性格不同的大致情况。梁任公说：人固然有这种不同，国家也应当如此。

梁任公说：令人悲伤的老大啊！浔阳江头琵琶女，正当明月萦绕着空船，枫树叶在秋风中瑟瑟作响，衾被冷得象铁，在似梦非梦的朦胧之时，回想

娥，一灯如穗，三五对坐，谈开元、天宝间遗事，当年在长安繁华的红尘中对春花赏秋月的美好意谱《霓裳羽衣曲》。青门种瓜人，左对孺人，顾弄孺趣。清冷的长安太极、兴庆宫内，满头白发的宫娥，子，忆侯门似海珠履杂遝之盛事。拿破仑之流于厄在结花如穗的灯下，三三五五相对而坐，谈论开元、蔑，阿剌飞之幽于锡兰，与三两监守吏，或过访之天宝年间的往事，谱当年盛行宫内的《霓裳羽衣曲》。好事者，道当年短刀匹马驰骋中原，席卷欧洲，血在长安东门外种瓜的召平，对着身边的妻子，戏逗战海楼，一声叱咤，万国震恐之丰功伟烈，初而拍自己的孩子，回忆禁卫森严的侯门之内歌舞杂沓、案，继而抚髀，终而揽镜。呜呼，面皴齿尽，白发明珠撒地的盛况。拿破仑被流放到厄尔巴岛，阿拉盈把，颓然老矣！若是者，舍幽郁之外无心事，舍比被幽禁在斯里兰卡，与三两个看守的狱吏，或者悲惨之处无天地；舍颓唐之外无日月，舍叹息之外前来拜访的好事的人，谈当年佩着短刀独自骑马驰无音声；舍待死之外无事业。美人豪杰且然，而况骋中原，席卷欧洲大地，浴血奋战在海港、大楼，寻常碌碌者耶？生平亲友，皆在墟墓；起居饮食，一声怒喝，令万国震惊恐惧的丰功伟业，起初高兴待命于人。今日且过，遑知他日？今年且过，遑恤得拍桌子，继而拍大腿感叹，最后持镜自照。真可明年？普天下灰心短气之事，未有甚于老大者。于叹啊，满脸皱纹、牙齿落尽，白发正堪一把，已颓此人也，而欲望以拿云之手段，回天之事功，挟山然衰老了！象这些人，除了忧郁以外没有别的思绪，超海之意气，能乎不能？除了悲惨以外没有其他天地；除了萎靡不振以外没有其他精神寄托，除了叹息以外没有别的声息，除了等死以外没有其他事情。美人和英雄豪杰尚且如此，何况平平常常、碌碌无为之辈呢？生平的亲戚朋友，都已入于坟墓；日常起居饮食，依赖于别人。今日得过且过，匆匆哪知他日如何？今年得过且过，哪里有闲暇去考虑明年？普天之下令人灰心丧气的事，没有更甚于老大的了。对于这样的人，而要希望他有上天揽云的手段，扭转乾坤的本领，挟山跨海的意志气概，能还是不能？

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立乎今日以指畴真是可悲啊，我们中国果真已经是老大帝国了昔，唐虞三代，若何之郅治；秦皇汉武，若何之雄吗？站在今天以纵览往昔，尧、舜和夏商周三代，杰；汉唐来之文学，若何之隆盛；康乾间之武功，是何等美好的政治；秦始皇汉武帝，是何等的英雄若何之烜赫。历史家所铺叙，词章家所讴歌，何一豪杰；汉代唐代以来的文学，是何等的兴隆繁盛；非我国民少年时代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之陈迹哉！康熙、乾隆年间的武功，是何等的盛大显赫。历史而今颓然老矣！昨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处处雀家所铺叙记载的，文学家所尽情讴歌的，哪一样不鼠尽，夜夜鸡犬惊。十八省之土地财产，已为人怀是我们国民少年时代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的陈迹中之肉；四百兆之父兄子弟，已为人注籍之奴，岂呢！而今颓然衰老了！昨天割去五座城，明天又割所谓“老大嫁作商人妇”者耶？呜呼！凭君莫话当去十座城，处处穷得鼠雀不见踪影，夜夜扰得鸡犬年事，憔悴韶光不忍看！楚囚相对，岌岌顾影，人不得安宁。全国的土地财产，已成为别人怀中的肥命危浅，朝不虑夕。国为待死之国，一国之民为待肉；四万万父兄同胞，已成注名于他人户册上的奴死之民。万事付之奈何，一切凭人作弄，亦何足怪！隶，这难道不就象“老大嫁作商人妇”的人一样吗？可悲啊，请君莫说当年事，衰老憔悴的光阴不忍目睹！象束手待毙的楚囚相对，孤单地自顾垂危的身影，性命险危，可谓朝不保夕，国家成为等死的国家，国民成为等死的国民。万事已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一切都听凭他人作弄，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任公曰：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是今日全地球梁任公说：我们中国果真是老大帝国吗？这是之一大问题也。如其老大也，则是中国为过去之国，今天地球上的一大问题。如果是老大帝国，那么中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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